16、 鬼蜮人心 ...
-
柳鹤真见那大冢僵王，一时得意非凡，心中疑惑，此魔修行千年，极其狡诈阴狠，却不知其在万顷神雷之下，还有何能为，来胁迫自己与云空为他效力，消除雷障，保其修为，护其神魂不灭。
却不意，这魔头竟然以驭魂之术，控制了常家村一众村民，令他们绑架了在墓坑中躲避的朱重八。
这魔头算的清楚，天道自然，他控魂驭尸，冥道不管，天道自然不会来罚他，来日飞升渡劫之时，这笔绑架活人的账，自然算不到这老魔身上，真是有恃无恐，诡计多端。
云空与柳鹤真对视一眼，二人均觉察到彼此心中对朱重八的担忧，那老魔头虽然不会害其性命，但观朱重八昏迷中苍白的面容，少不了受些折磨，一时心中尽皆火起。
柳鹤真展开身形，平举诛邪宝剑，剑身紫光缭绕，当即怒喝道，
“孽障胆大包天，枉自修行千年，尚不知三界有别，严禁沾染，今日上有万顷神雷，竟敢明目张胆绑架活人，难道不怕来日天罚么！”
僵王站在群尸阵前，见以尸毒操纵生魂，抓了那小崽子，果然激怒了柳鹤真，却依旧强自镇定道，
“今日天有雷障，老朽便是不越三界禁令的雷池，也未必有一线活路，倒不如以死相拼，小道长难道不知，即便如老朽这般修为，驭魂控尸，也定是死魂死尸，而这常家村人和朱小哥，却是生魂，老朽控制他们不过一个时辰，若是过了一个时辰，老朽逃不出命来，到时是个什么局面，恐怕他们的命，也要丧在老朽手中啊！”
云空拍拍柳鹤真因愤怒而绷紧的手臂，似是安慰他，虽然二人此时处于劣势，那老僵王却也并非真想搏命，遂冷笑道，
“老僵虫躲在山里修炼千年，相比凡人又能有几日岁月，你若杀了他们，那积攒千年，等待飞升的修行，注定却要灰飞烟灭。”
“小和尚倒是替老朽思谋的清楚，可老朽前些时候，受了别人的蛊惑，自以为是利用常家村这业障，必能置身事外，获得一件能令功力大涨的宝贝。今日方知利令智昏，除了杀人，却也无法可施，老朽劝二位还是听我一言，莫要轻举妄动。如若不然，今日两败俱伤，老朽自然灰飞烟灭，想必两位也难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朱重八如今在那僵王手上，二人只好暂时与那僵王周旋，伺机而动，救下朱重八及一众村民，云空与柳鹤真彼此对望一眼，心领神会，云空随即笑道，
“何等宝贝，令你这老怪物如此大费周章，更令那柳雁回炼了红煞，跑到常家村守株待兔，小和尚最喜欢宝贝，不妨说来听听，我等都来见识见识。”
那僵王见云空话语松动，心中暗喜，今日事尚有转机，说不定还能从云柳二人身上捞些便宜，当即沾沾自喜道，
“二位可听说过，天地阴阳鱼。”
话头正于此时打开，另一个声音，却自浓雾弥漫的树林中传来，竟是一个女子尖利的咆哮声，
“不用他说，我自来说！”
云腾雾罩的密林中，走出的红衣女子，彷如浑身浴血一般，披头散发，面色青白，唇红如殷，恰是被常遇春救走的鬼新娘，红煞女尸。
僵王见这红煞女尸从林中走出，却是一惊，手指颤抖的指着她道，
“你居然有本事从雁回那儿，拿回自己的魂魄！”
“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与僵王交易，要那柳道长帮我潜入升平观，杀死我的仇人，替他寻找阴阳鱼，自然也能与他人交易，助我从他手中夺回魂魄，自行修炼，只是那柳道长自负的很，我早以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却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得计。”
红煞狞笑的望着周围的一切，眼中一滴血泪凝聚，随即望向云空与柳鹤真，哭喊道，
“求小道尊，救救常遇春！”
云空漠然望着眼前的红煞女，一双阴阳眸中闪过丝丝冷意，
“那与你交易的人可是一身红衣，名叫花波儿？”
“妾不知那红衣小公子的姓名，他要的东西，我已帮他寻得，他亦帮我将尸身合一，炼为今日能随意附着人身的大煞。却不意被小道尊的师兄发现，柳道长偷袭了小道尊的师兄，可那人却在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用雷符将我镇压，柳道长带走了他的尸身，却不敢擅揭雷符，又为了利用我引出小道尊，才将我送到了常家村村民手中。”
柳鹤真见红煞说出花波儿衣着时，竟将云空激得一阵恐惧的颤抖，即知他与红煞口中那人，必有一段不为人知，亦不愿人知的过往。
柳鹤真伸手搭上云空颤抖的肩膀，朝那红煞冷声问道，“敝观小道士净方到底与你有何仇怨？”
红煞女轰然跪地，膝行至柳鹤真身前，却甚惧怕，他那诛邪宝剑上的紫光，只远远的不停磕头，嘶喊道，
“求小道尊救救常遇春，若是小道尊能救他性命，妾任由道尊处置，灰飞烟灭，也无怨言！”
云空不意柳鹤真已然察觉自己一时忆起旧事，那愣仲的恐惧，却见他那清瘦有力，骨节修长的手掌，正搭在自己肩上，竟让自己真的冷静了几分，须知此时大敌当前，性命攸关，并非分心恐惧之时，当即收敛心神，却听柳鹤真朝红煞问道，
“常遇春可是被雷电击了天庭昏迷不醒？”
红煞女听柳鹤真问话，不禁惊讶于他居然能够未卜先知。常遇春揭了镇压红煞的玄天奔雷符后，那花波儿让他二人速速下山，找柳鹤真避过雷劫，却不意常遇春背着她走到半路，却被一股破空而出的雷电，直击天庭，顿时挺僵，却也未死，那红煞顾不得别的，立时奔下山来，却看到了如今云空二人和僵王对峙的一幕。
“一年前，你究竟因何而死，今日必要将旧日夙孽讲个明白，我才好搭救常遇春，如若不然，你二人冤孽纠缠，便让他陪你做个游魂野鬼吧。”
红煞女望着柳鹤真眸中清正漠然的泠泠水光，那滴血泪终于滚落腮边，默默道，
“好，妾今日，便与道尊说说我的冤仇。”
僵王听了半日，却也突然搓着两只干枯的黑色厉爪，狞笑道，
“好好好，快说，老朽也想知道，那红衣小哥勾结我徒孙柳雁回，挑唆老朽来抢阴阳鱼，到底是何目的！”
红煞女今日却也是豁出命去，全然不惧僵王的恐吓之语，表情一派平静漠然，哀莫大于心死之意，在她的命运里，似乎被体味的淋漓尽致。
“二十年前，我家为了躲避蒙古贵人的苛税，逃入山中，成了陈家村的外来户，一住数年。常陈两村联姻是村中传统，那一年，我和村中的几个适龄男女，都开始了议亲。常遇春家赤贫，陈村却只有村长家的女儿和我与其年貌相当，村长却不愿女儿受苦，恰好我与常遇春从小青梅竹马，村长便说服了我的父母，将我与常遇春定亲。这本来对我也是件好事，常家虽然赤贫，但常遇春却是个好人，他正直坦荡，踏实勤恳，我亦愿嫁他。
可没想到，送亲的路上，却出了变故。山中婚俗，送亲必要走绕山的大路，以示尊重，没想到，却在路上遇到了一队游荡山中的蒙古怯薛官军，那领头的达鲁花赤，要挟村民，若不把我献出，便要将众人尽皆屠戮。
众人为了保命，只好答应，常遇春奋起反抗，可双拳难敌四手，没想到，平日里无比亲近的常陈两姓村民，此时尽皆成了凶狠的仇敌，他们将常遇春捆绑起来，并轮流劝说他，将我献出以保村人的性命，村长甚至提出用自己的女儿补偿常遇春，常遇春虽不为所动，但却被村人胁迫，只好将我献出。
当夜，我被怯薛官军侮辱，却没想到，陈家村那送亲队伍中，竟然还会有人前来救我，便是那村长的儿子，陈良。
陈良亦是与我从小一同长大，他平日里胆小沉默，也不如常遇春孔武健壮，可没想到，他却有胆量，撇开常陈两姓的叔伯们，潜入官军的营帐救我。
陈良背着我跑出了军营，却在路上遇到了官军属下的一个汉人小兵，此人便是小道长观中那被我开膛破肚的净方，陈良知道自己打不过小兵，就拿出了他准备好的所有钱财，要那小兵放我二人一条生路，那小兵见钱眼开，答应将我二人放走，谁知却在背后谋财害命，陈良为了救我而死。那小兵却变本加厉，要将我拖回军营请赏，我抵死不从，小兵利令智昏，拿刀划破了我的肚肠，抛尸荒野，就此了事。
他却没想到，机缘巧合，我被那红衣小公子撞见，却不知他竟有一番神通，竟能让我尸身修复如初，并带我吃了山中两只阴煞鬼婆，替我保存尸身，叫我自去复仇。
我回到陈家村方知，原来，送嫁路遇官军之事，竟是早有预谋，常遇春的母亲本不愿娶我，可村长却不想将女儿嫁给他家，常遇春的母亲却告诉村长，常家祖上曾是汉家王侯贵胄，在山中的古坟里，藏一批财宝，若是村长愿意将女儿嫁给常遇春，便将埋宝之地告诉村长。村长贪图常母口中财宝，可如今婚约已定，无法更改。不意他却突然想起，那日在山下听到的消息，近几日会有一队怯薛官军前来游山，村长突生毒计，恰是天衣无缝，若是我那日未遇到官军，便是我命好，若是我命不好，遇到了官军，却也怪不得他了！
万万没想到，全村人都在为村长演戏，利用我当做开启宝藏的钥匙，而他们竟然狠毒到为了不让我父母这外姓村人泄露财宝的消息，居然将刚失去女儿的他们尽皆害死，连尸身也挫骨扬灰，不留一丝痕迹。
我听闻真相，愤恨万分，将陈家村全村屠尽，牛羊牲畜，一个不留，后又到常家村，胁迫常遇春父母替我拦截进山之人，吸取人阳修炼。我在等，等那杀死陈良的人，我要他也开膛破肚，替陈良偿命！”
那红煞女眼中的血泪，在说起陈良那晚死时的惨状时，竟滚滚而下，连绵不绝，她继而凄声道，
“我不后悔，不后悔杀了他们，但我已经害死了陈良，不能再害死常遇春，小道尊一定要救救他呀！”
柳鹤真听那红煞女讲述的凄惨往事，也默默叹息道，
“我今日方知师兄所说那自酿的灾祸，从何而来，当真是咎由自取。”
云空看柳鹤真叹息，知他心地善良，今日必是要想法子救常遇春一命，却也不愿他为这些见财起意，谋财害命之人多费心思，当即冷笑道，
“小道长常年在山中清修，自然不知如今天下被蒙古人得了去，汉家威仪，早已礼崩乐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汹汹攘攘，图财害命，已是常事了。”
柳鹤真见云空对如今坐天下的大元朝廷竟颇有微词，不知为何，脸上却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云空却未注意他脸色的变化，径自向红煞女，冷声笑问道，
“你可知那红衣花波儿，最擅长的便是变脸诓人，他为何在小兵欲杀你时，不来救你，无非是看你死时怨念深刻，必成灵煞，能够为他所用。他是魍山门人，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又怎么可能活人性命。呵呵，你这女煞，也是被他骗的好苦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真是好能为！”
那僵王听了云空的话，突然呱呱大笑了起来，边笑边用那焦枯的鬼爪指着云空道，
“哈哈，小和尚说的好！那日，我听黑冢鬼婆说起你，只当是个顽皮猢狲，不成想，却是天下少有的通透之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好好好！”
僵王连连叹息，转身朝那红煞，露出森森白牙，笑道，“红煞，你可知山中大墓宝藏的主人是谁？”
红煞女莫名抬眼望向僵王那颇带些冷嘲热讽表情的诡异面容，却听他曼言道，
“那山中宝藏的主人便是我，千年前大汉天子亲弟，敕封濮阳王。红煞，我亦有法子救常遇春性命，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我要你答应我，永不再存投胎做人的念想，我要你答应我，永远陪伴一缕孤魂。”
“何人魂魄？”
“那常家人并非我的后代，我的后代，乃是陈家，陈良才是我的十世嫡孙！”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鬼蜮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