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生安

1、官道风波

　　陇西通往关中的官道上，一头青驴慢悠悠地东行而来。驴背上一个淡青衫子的女子身影清瘦袅娜，倒与那打青驴颇有几分相得益彰的味道。看这背影断然是绝色的吧。路上偶有行人，期待地顺着那身影向上看去，却不得不失望地摇摇头继续赶路。原来那女子头上戴了一顶斗笠，外罩一袭白色轻纱直垂到肩头，挡住了女子的容貌。
　　正是五六月的天气，太阳炙烤着大地。官道旁树木稀少，行走的人不时用袖子擦擦额头下巴旁边的汗水。官道向南一拐，众人忽然看见一处阴凉之处，几株高大的树下，有一间简易的小茶棚，远远地，便能看到一个上书着“茶”字的幡子在刺眼的阳光下轻轻晃动着。这对旅途劳顿的人来说，无异于沙漠中的绿洲。三三两两的行人此时正饥/渴难耐，见此眼中都冒出光来，连忙紧走几步进去那棚子。茶棚主人——一个朴实的汉子忙上前热情地招呼着，脸上挂着忠厚的笑容，麻利地扯下肩上的抹布擦干净了桌子上的微尘。那青衫女子也慢悠悠地从青驴背上爬下，走了进去，独自在角落坐了。招呼了这边的几个人，那汉子忙又殷勤地上前招呼道：“姑娘要来点什么？小店的东西虽不多，但也还干净。”青衫女子这时快速地环视一周，只见棚子内有十数人，一桌三人作商旅打扮，在右手边第一张桌子，脚旁还放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像是购进了什么货物的样子；一桌五个年轻人，却端是个个俊秀，人手一柄长剑，此刻剑放在凳子旁，几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另一桌在最左边，也是三人，却是西域人打扮，用中原人听不懂的话语，热烈地交谈着什么。
　　那女子并没有摘下斗笠，只是淡淡地说：“麻烦老板来一壶茶。”那老板憨厚地笑笑说：“姑娘不需要别的什么吃吗？这往东去可还有四五个时辰的路程才有人家呢。”女子便又说道：“那便再要一份素色四锦，一份阳春面吧。”谁知老板为难地挠挠头说：“姑娘所说的素色似锦是什么，小的还真不知道。”
　　这厢那女子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只听茶棚的里间传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相公别急，奴家知道这素色四锦，只是需让这位姑娘稍等。”那声音瞬时吸引了茶棚内所有的人，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里间看去，入眼处却只是一道蓝色门帘。那茶棚主人看到众人的神色，不禁脸现得意之色，仿佛自家娘子被人夸奖般开心难抑。
　　那汉子进进出出之间，不多时各个桌子上的吃食便上来了。那青衫女子此时安静地啜饮着杯里的茶水，并不着急催要饭食，仿佛陷入了沉思。又过了不多时，那道蓝色的布帘子一掀，一个粗布水蓝色衣衫的女子端着一个食盘走了出来。却见那女子肤若凝脂，眉若描画，盈盈走动间纤腰一握，整个人仿佛使得这粗陋的棚子都明亮了起来。连青衫女子看到这位女主人时，都有一瞬间的愣怔，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那女主人笑吟吟地放下食盘，只见里面一碟简单的凉菜，一碗阳春面。细看之下，原来那凉菜竟是四种颜色不同的蔬菜拼成，分别是绿白相间的胡瓜、火红色的胡椒，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酱料，简单一道菜，却有绿、白、红、褐四色。原来是“素色四锦”！众人不禁暗暗称奇。只是那几个西域人多看了几眼，然后眼神奇怪地互看了一眼。那老板娘问青衫女子：“姑娘要的可是这个？”那青衫女子顿了好一阵，在老板娘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的时候，她才郑重说道：“是！”
　　那厢几个商旅打扮的人已休息半日，茶足饭饱。此时看见这样绝色的女主人，不禁恶从胆边生，起身□□着向那女主人走去。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一边走一边说道：“啧啧啧，难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有这等姿色的小娘子。”另外一个神情略显萎靡的汉子狞笑道：“是啊大哥，不尝尝鲜，都对不起咱哥三个赶这么远的路。”那茶棚主人忙伸手拦住他们欲窥探的身影，憨厚的脸上满是汗滴。一边不停地赔笑：“几位客官若还想要点什么吃的喝的，我这就让我家娘子去为众位准备。”那个满脸胡茬着土黄衫子的人一把推开这憨厚的汉子，那汉子撞在一个桌棱边，瞬时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另一个就是那略显萎靡着藏蓝色衣衫的人伸手一捞，便捉住了转身欲扑向丈夫的女主人，双手紧箍住那女子的腰，不顾她拳打脚踢的挣扎与尖叫，便要往里间去了。
　　那五个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齐刷刷“唰”地一声抽出长剑，其中一个显然年长一点的青年怒道：“恶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那藏蓝衫子的中年人奸笑道：“小兄弟急什么啊？等我们兄弟享受完了，再给你们啊。”那青年俊脸一红，怒道：“谁和你这等淫贼是兄弟？”继而不再说话，向伙伴们招呼一声，便率先拔剑攻了上去。却见那三人中最后一个一直没说话，着灰褐色衫子的汉子迎上了这几个青年。那瘫倒在地的茶棚主人原本愤怒的眼神中此时升起了一丝希望，望着这五个青年。窄小的棚子里顿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兵器相击声，一时间杯盘碗盏落了一地，桌凳翻倒不提。那茶棚主人很快却又失望了，原来只是那一个汉子就挡住了这边五个青年的联手攻击。而最左边那桌子上的三个西域人早在动乱开始的时候便悄悄溜了。
　　那藏蓝色衫子的汉子禁锢着那女子，此时站在一旁阴阴笑道：“也好，我可不介意多几个观众。待会儿收拾了你们几个，我再享用这娇滴滴的美人儿。”那绝色女主人此时颊边不停地落下泪来，低声地叫着“泽哥”，眼里竟没有了挣扎之色，只剩一片灰败。而那男主人则挣扎着爬起来，跪在他们脚边苦苦哀求道：“各位大爷，我们小夫妻……”。话未说完，被那土黄衫子的汉子一脚踢开。这次直接碰到桌脚，晕了过去。这厢，灰褐色衫子的汉子以一敌五竟丝毫不落下风。看到男主人晕死，那为首的青年额头上渗出汗来，着急大喊“布阵”，五人的攻势立变，从散乱的各自攻击变成一个五人阵势，进退之间颇有讲究。
　　这边的打斗甚是热闹，那边厢，那青衫女子却仍坐在那里，不急不缓地吃着面条。五个年轻人原本对这女子存了求救之心的，此时看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狠狠地咬咬牙，放弃了求救，只苦苦地应付着那灰褐色衫子的中年人。
　　这边的打斗越发精彩，只是五人联攻之势勉强压制住了那灰褐色衫子的男人，那人渐渐力竭下来，五个人心里一喜。却突然听得一声口哨声，藏蓝衫子的中年人将那女主人交到土黄色衣衫的汉子手里，自己顶替了上来，那灰褐色衫子的中年汉子且战且退，最终换到一旁休息了。车轮战！此时的五个少年心中都是一沉，互相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绝望。但是他们并没有罢手，而是开始了新一轮搏杀。五人剑阵对的是那个藏蓝色衣衫汉子的双戟，“乒乒乓乓”的兵器声甚是悦耳，而在这悦耳的兵器交碰声中，青衫女子淡淡然吃完了自己的素色四锦和阳春面。
　　这边厢，藏蓝衫子的中年人突然大喝一声，手中双戟往前一推，用内力震飞了五人手中的长剑，并在五个年轻人的身上留下或重或轻的伤痕。五个年轻人个个嘴边带血，被震翻在地，手中的长剑也脱手而出。
　　那女子原本背对着众人吃饭，此时才慢悠悠地开口了：“姑娘今日心情好，竟遇上这么丑的劫道人，真真是影响食欲。若不是刚刚我着实饿极渴极了，这一份食物想必就这样浪费了。”
　　女子刚一开口，众人都有点不明所以，此时听了她的话，那三个中年人气极，互相对看一眼。灰褐色衫子的汉子暴怒喝道：“哪里来的小娘皮，竟如此不知道好歹。大爷我今天要收拾了你，然后供我兄弟一块儿享用！”
　　女子冷笑着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还看你有没有这等本事。别待会儿跪在姑娘我面前求饶，丢脸的可不是你一个人，黑面鬼！”
　　那汉子一听怒极，举着手中兵器，却是两把流星锤向那女子的后背击过去。那女子本来身在撑茶棚的木柱旁，此时耳听得背后风声袭来，灵活地从凳子上窜起来，轻巧地落在棚子外面的树荫下，顺势转身面向那汉子的方向。那汉子的双锤落在刚刚她吃饭的桌子上，顿时，桌凳连同桌上的壶盏之物统统碎裂。五个年轻人手捂着被震伤的胸口，看着这么一个身形瘦弱还戴着面纱的女子，又看了下棚子里的壮汉，不禁在心底为那女子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