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局》灯荼子

3、生死无关

　　清晨，西门府。
　　迎哥早早起来，换上衣服，昨日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见他一面，临了也算与他告个别。
　　正想着理由和西门庆请假，西门庆居然为了犒劳他，给了他一天的假。
　　——明日我教你功夫，早些来。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些小喜悦。
　　走着走着，他抬眼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房，快到了。
　　他刚想抬脚往那边走，身后忽然有人捂住了他的嘴，直将他往大树后面拖。
　　“唔——”那人将他摔在地上，他定睛一看，身边围着四个家丁，家丁让开一条道来，从后面渐渐走出一个人。
　　西门庆。
　　“哼。”西门庆冷哼一声，“果然有猫腻，大清早就奔着这儿来！说她有顽疾？我看是你小子想抢人！”
　　果然不通情理，难道要与他解释？一时半会儿又解释不清，干脆不说话，反正暂时他也不会有危险。
　　“你小子没话说了吧，抢我的人？打，给我往死里打！”西门庆气得不行，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休息。
　　四个家丁一番拳打脚踢，迎哥的眼睛被打了一拳，他抱着头，蜷缩成一团。
　　他断然没有想到，自己从前的家丁有一天会打他，这就是宿命吧，他注定是活不长的，人世间误会太多，解释了一个，或许还会有下一个，但他已经不愿意再解释了。
　　“不是有人在等你吗？我就让她见着个尸体！”西门庆大声叫道。
　　有人等我？迎哥忽然睁开眼，那个高大冷峻的男人，在等他。
　　他说，要教他功夫，不让别人欺负。
　　他还在等，迎哥缓缓向草屋爬去，每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这副身子本就不结实，再这样下去，估计撑不过一个时辰。
　　若是他没来，他定是会觉得自己爽约。
　　不行！他不允许自己再被他误会，前世已经误会过了一次，今生绝不可能！
　　他伸出手，扒住地上的黄土，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噗……”一口鲜血喷溅在地上，身体从上面经过，衣服便被染红了。
　　“还挺固执，给我继续打！”
　　一步一口，迎哥觉得自己的血快吐净了。
　　“住手。”好熟悉的声音……迎哥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可又真实得厉害。
　　“你是谁？”
　　“取你性命的人。”
　　手起，刀落。
　　随着接连的几声惨叫，血溅满了地上的黄土，刀上的血沿着刀刃向下流。
　　似曾相识。
　　迎哥看着地上大睁着眼的西门庆，他还是死了，死在他的刀下，只是前世为他哥哥，这一世是为他。
　　他的左眼肿得睁不开，他用完好的右眼望向他。
　　“你不该来救我。”杀了人，便要吃官司。
　　武松转过身，将刀收回鞘内。
　　“你说过，你倾慕我。”
　　那是他临时编出来借口，如今……
　　迎哥脸一红，武松走过来，将他拦腰抱起，作势就要往家里走。
　　“喂！你干嘛！”迎哥虽说是身上痛的厉害，但嘴依旧不甘示弱。
　　“带你去见大哥大嫂。”
　　“昨日不是见过了吗？”
　　“身份不同，重新见。”
　　真是言简意赅。
　　武松抱着迎哥走，迎哥侧过头望着树下渐渐远去的几具尸体，想必不久便有人会找上门来，可那又如何？生也好，死也罢，他已不想看得真切。
　　如今握在手中的，才最该珍惜。
　　“你欠我一条性命。”行至门前，武松忽然开了口。
　　迎哥一愣，前世他不听自己解释，一怒之下杀了西门庆，这又何尝不是欠他一条性命？
　　“那要如何？”
　　“扯平了。”武松说得云淡风轻，迎哥却是如遭晴天霹雳，登时说不出话来。
　　武松看了看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有一种默契叫心照不宣。
　　哪怕换一副皮囊，一重身份，兜兜转转，仍是如此，这便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