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喊捉贼》陈年明月

2、中

　　宋长安和沈隆一行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积雪都到了膝盖深，每走一步都是挣扎，寒风卷着雪花刮在脸上，有着刀剑划过的感觉。

　　宋长安低声咒骂着安王：“好死不死的非把自己的庄园修在这个鬼地方，大雪封山的，自己饿死就算了，也不怕手下这帮人饿死。”

　　沈隆和于伟元在后面听着相视而笑，谁都在心里骂着，也只有宋长安能骂得出口。

　　前面安王府的侍卫们齐刷刷的回头瞪着宋长安，宋长安毫不示弱的瞪回去：“看什么看啊，路在你们脑袋后头是吧？”

　　前面长了一张屠夫脸的侍卫长苏不凡什么话也没说，咳嗽一声，肿侍卫转过头继续走着。

　　终于到了传说中的安王府，一眼望不到头的院墙，几个人都感叹，这比起皇宫来也不逊色，饶是寒冬腊月，府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快过年了，其他地方大抵也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些日子为了追叶鸿飞风餐露宿的，谁都没顾得上欣赏身边的这些风景。

　　赶到安王府的时候，正好到了傍晚，十几个捕快被侍卫带着在迷宫一般的安王府里东转西转，几个人都怀疑这帮侍卫是成心想让他们迷路的。苏不凡把他们安顿好了，偏偏给宋长安安排了一间离他们很远的房间。宋长安早就觉得苏不凡看她不顺眼，这回大概是故意折腾她。

　　“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把我一人安排那么远干什么？”

　　苏不凡万年不变的冰山屠夫脸：“这是王爷安排的，王爷说了，你有什么异议可以直接去找他，他就在静云亭。”

　　“你以为我不敢去找他啊？”宋长安天生就是这副一点就着的脾气，把行李扔在地上转身就出去。

　　身后几个侍卫窸窸窣窣的问：“大哥，你就这么让她去？”

　　“放心，她要是能找到静云亭，咱这王府就白修了！”

　　宋长安这回是真的迷路了，她的方向感一向很好，只不过在这个地方，方向感根本就派不上任何用处，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树木和假山，好不容易扒拉出一个房子，里面还一人没有，宋长安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她有可能是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因为迷路饿死的捕快。

　　“宋捕头。”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宋长安四处寻找，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夜色苍茫，看得不是很清楚。

　　“你认识我？”宋长安疑惑的问。

　　“我虽然不经常出门，不过外面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点的。”男人慢步踱过来，回廊上的灯笼照亮了他的脸，一身月白的长袍，清俊的脸上却满是揶揄的笑容，那双贼呼呼亮晶晶的眼睛却似曾相识。

　　“安王？”

　　“在下高忆之。”安王得瑟的打开扇子装模作样的扇了起来。

　　“宋长安参见安王。”宋长安拱手一拜，腹诽着，你也不怕得伤寒死掉。

　　“我还没多谢你们来这里帮我呢，里面请吧，宋捕头，外头怪冷的，我的宝儿受不了。”安王说话的语调怪里怪气的，宋长安听起来很是不舒服，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的一只黑猫，尾巴尖上的那一点白毛，怎么看怎么像是六扇门那边常见的那只。

　　“怎么，对我的宝儿有兴趣？”

　　“一口一个宝儿，你也不嫌肉麻。”宋长安碎碎念着。

　　安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伸手拉住宋长安的袖子：“进来吧。”

　　沈隆他们跟着苏不凡找到宋长安的时候，正听到一通乒乒乓乓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宋长安摔门而出：“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叶鸿飞把你的东西都偷了才好呢，你一点都不冤！”

　　“哎呀，别走啊，银筝，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安王跟着追出来，脸上的笑容异常的诡异。

　　宋长安停住步子，回过头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银筝也是你叫的，下回记得叫全名！”

　　一干人等都被震撼了，苏不凡忍不住偷偷问沈隆：“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天下第一女神捕？”

　　沈隆一副挫败的样子：“让苏大人见笑了，不过，安王爷也很，很出乎我们的意料啊。”

　　苏不凡干笑两声：“我们王爷就是玩心比较重……”

　　“苏不凡，背后诋毁主子小心我罚你半年俸禄，看你还怎么去红艳凝香找瑶儿去！”安王不知到什么时候凑到他们身边，威胁着苏不凡。

　　捕快们都掩嘴偷笑，原来这个屠夫一样的苏侍卫长也是个俗人啊，苏不凡满脸通红，宋长安感叹，碰上这么不着调的主子也算是人间一大惨事了。

　　事情的发展却不由得他们，早上起来的时候，宋长安还没顾得上洗洗脸，门外安王爷就亲自的推门进来。

　　“这屋里好歹也住着的是个女子，王爷您老人家是不是太过随便了？”宋长安看都不看他，直接倒水洗脸。

　　“如果你看到这个，估计就不会有心情跟我斗嘴了。”安王递上一个信封，正是叶鸿飞的字迹。

　　宋长安不顾脸上的水，一把抢过来，拆开看，叶鸿飞那个万年不变飞扬跋扈的字体：安王，恕在下冒昧，只因近日身体略有不适，前日之约定，推后半月……

　　“混蛋，他还真把这个当成游戏了！”宋长安咬牙切齿的骂着。

　　安王爷倒是很应景的打了两个喷嚏，宋长安回头看他，安王揉揉鼻子，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最近天气冷得紧，记得多穿衣服。”宋长安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大家商讨的结果，却一无所获，谁都不知道这位盖世神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身体不适？去他的身体不适，他初一能在京城犯事，初八就跑到江南，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去的，他身体能不适？

　　安王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手里把玩着那个本来应该是叶鸿飞目标的夜明珠：“算了算了，你们就在我府里住下吧，反正也就是半个月的事，还怕我养不起你们吗？”

　　“我们又不是你的宝儿！”

　　“怎么，你还嫉妒我的宝儿啊。”

　　“我多爱搭理你呢我……”

　　侍卫和捕快们识趣的挪开两步，给这两个头子开辟出一个掐架的场所，果然不出所料，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宋长安又一次被气走，完败。

　　这一幕在接下来的半月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成了宁静多日的安王府里众人唯一的乐趣。

　　到了叶鸿飞约定的日子里，一早上宋长安就找不到安王的身影，苏不凡略微沉思一下，指了指后山顶，说他一定会在那里，宋长安犹豫一下，回房间套上大红色的披风，帮安王也拿了一件孔雀翎的外衣，快步上山。

　　还没走到山顶，就听到安王唱歌的声音，曲调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歌词也是听不懂，宋长安慢慢地走过去，高忆之坐在亭子里，望着一片雪白的群山，一句一句唱着，看到宋长安出现，停住了歌声。

　　“苏不凡告诉你我在这的吧。”

　　“这个给你，要是你冻出个三长两短，我们付不起这个责任。”宋长安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在担心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就跑出来，这王爷脑子确实不正常。

　　“我来看看我娘。”

　　宋长安这才看清楚亭子里还有块墓碑，除了一个名字没有其他的东西，柯似练，应该就是他母亲的名字。

　　“可是，你的母亲，不应该是贵妃吗？”

　　“她是贵妃，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只要这一个名字，葬在青山绿水之间，再也不要看见那个皇宫。”高忆之的眼睛里隐隐的带着泪光，全然不是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

　　宋长安从来就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人，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坐在那里，高忆之说：“你刚才听的歌都是我娘以前经常唱的。”

　　“很好听。”宋长安说。高忆之接着唱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坐了很久。

　　回去的时候，整个府里都已经全副武装，厉兵秣马，就等着叶鸿飞的到来，高忆之把贴着封条的盒子交给宋长安，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

　　入夜时分，院子里一阵骚动，屋里的捕快和侍卫刚要动，宋长安下令：“都不许动，小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出去。”

　　只见她刚出了屋门，屋子里就一片漆黑，唏哩哗啦的一通大闹，等他们再把灯点上的时候，盒子里的夜明珠已经是不知所踪，只留下了叶鸿飞的字条：夜明珠已借走，叶鸿飞再拜稽首。

　　宋长安追出门外，雪地上竟然有脚印，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果然，半山腰不远处有个人，宋长安二话不说，拔出剑来就刺了过去，那人像是长了后眼，灵活的闪过，宋长安看到他的样子，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难不成这就是叶鸿飞的真面目？

　　两个人缠斗起来，宋长安听到高忆之在后面喊着：“快住手！”中年人的武功底子不错，只可惜一出手，宋长安就知道他疏于练习，故意买个破绽，转身反手一剑，正对着他的咽喉。

　　匆匆赶来的安王高忆之看到这副情景，吓得脸都白了，欣然下跪：“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长安手里的剑当啷一声的掉在地上，跟着安王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安王狠狠的拐了她一肘：“我早说了让你小心点，这下好了吧。”

　　“谁叫你不早告诉我的，我又没见过皇上。”

　　“我没告诉你吗，我给你使眼色了啊。”

　　“你眼睛那么小，谁看得见。再说了，我哪知道你那该死的眼色是什么意思啊。”

　　“你个狗咬吕洞宾……”

　　眼见两个人无视自己，就要掐起来的样子，皇上捡起宋长安的剑，安王和宋长安终于老实了，皇上摆摆手：“行了行了，平身吧，这一地积雪，你们再跪出点什么毛病来。”

　　“多谢皇上！”

　　“宋长安谢主隆恩，皇上万福金安……”

　　听到宋长安那夸张的长尾音，皇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安王拍了她脑袋一下：“你疯了！”

　　宋长安无辜的看着他们：“戏里都是这么演的。”

　　院子里的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皇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朕得回去好好问问宋大人，他家的女儿是如何教成这样的，哈哈哈哈，朕的女儿怎么就一个个跟闷葫芦似的，实在无趣。”

　　安王轻声的说：“皇上想要这样的女儿还不容易吗，收了这个便是了。”

　　皇上歪头看着安王，勾了勾手指，安王凑到他身边：“就怕你让朕收干女儿是假，自己想收个安王妃是真的。”

　　“嘿嘿嘿，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啊。”

　　宋长安光看着他们俩在密谋什么，却听不得见他们说什么，不过，看表情就知道，没说什么好事，更不用说他俩还动不动的瞟一眼宋长安，然后转过去继续贼笑。这叔侄二人看起来关系好得没话说，难不成民间的传闻都是假的？

　　皇上捏着安王的脸：“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休想脱了干系……”

　　“皇上出来也不说带个侍卫，多危险啊……”

　　叔侄两个勾肩搭背的走了，剩下宋长安惴惴不安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