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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短短三月,那个曾经娘娘腔腔的谢俯三少爷竟成了名扬四国,使敌军闻风丧胆的右翼将军,大手一挥便可盖过百万雄师。
      这令周若施十分不能接受,其实她就是怕从前那般宠溺自己的人,会在这锋芒之下与自己渐行渐远以至分道扬镳罢了。
      换作是谁都会怕的吧,况且周若施一直觉得,遇见谢清司,是她这十几年枯燥乏味的人生当中经久不衰的一线光芒,那种在白天里也清晰可见触手可及的光芒。
      “人可真多啊,早知的话玥贞打死也不会带小姐来的!”玥贞边说边用那副瘦弱的小身板挡在周若施后面,生怕她被挤着了。
      “你休要再帮我挡着了,我无碍的。”周若施转身将玥贞拉到自己旁边来,瞪了她一眼“叫谢扬见了怕是又要心疼的。”
      “小姐你可别再取笑我了!”她脸红了一红,便又开始用手抵住涌过来的人群,小声在周若施耳畔嘀咕:“小姐今日未戴面纱,别人可会认得?”
      “我自幼便被关在家中,爹爹从不让人见我,若不是我十岁那年憋不住偷跑出来恐怕连这京城是何样都不知,又有谁能认得我?”
      “那小姐与谢公子如何认识的?”玥贞满一阵讶异,抬手理了理周若施被人扯皱了的衣裳却险些被边上虎背熊腰的妇女给撞倒了。
      周若施连忙稳住她的身子。
      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见玥贞的景象,当时她仅十三岁,玥贞长她两岁,她们偷偷溜出周俯去那拥挤的市集之中时,玥贞亦是如此护着她,生怕她被撞着。
      “回去再与你说。”周若施莞尔着回答。

      壑轩收起凤尾扇,在下巴上轻轻拍了拍,扭头朝夜笙然道:“要不咱们别腾云了,去凡间转转呗,这都一上午了,站这儿怪累的。”
      “你想去凡间玩儿玩儿,能找个稍微动动脑子的理由吗?”夜笙然向天空翻了个白眼。
      “我这不动脑子的理由就能将你说服了,我何必还费那个劲。”壑轩一扇子敲在夜笙然的背上,对他刚刚的话颇为不屑“反正我下去了,你爱去不去!”说罢,便换了个装束又随着一阵清风消失不见了。
      夜笙然气得跳脚,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就摊上么这个活祖宗了?”话音刚落也换装乖乖跟了上去,耳边顿时响起壑轩的口头禅:这没脸没皮没出息的老东西。
      其实夜笙然也是很懊恼的,明明不过就是比他长个两三万岁,他竟老东西老东西的整整叫了个轮回,他家神君分明就比较老好吗?
      当夜笙然找到壑轩的时候,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瞬间满脸黑线,在心中先怒吼了一番,才沉声道:“你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你是神仙?”
      “不是啊!”壑轩一脸懵懵的耸了耸肩。
      “那你干嘛非得站在别人家房顶上面,你见过哪个正经人站在房顶上面的?”
      壑轩哼了一声,指向地面,眯着眼说:“你瞧瞧下面还有空地给咱们站吗?”
      夜笙然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立马拍了拍壑轩的肩膀道:“我突觉你的做法忒有智慧!”

      号角声响起。不远处,矫健的身影慢慢进入雾池城城门。
      刹那间万众欢呼,举旗高歌连绵不断,那一声声“战神”刻进了周若施的心里。
      她定定地望着那个身影,不知为何,刚涌上心头的千言万语霎时销声匿迹,她能感受到谢清司此刻正看着自己,即使在那么远的地方,也能感受得到。对于谢清司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渗透着那般温柔静谧的笑意和小心翼翼的宠溺。
      这世间,独一无二。
      “神君!真是神君!”一个清亮的声音直入周若施耳中,她愣了一会儿,扭头寻着音源处,只见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男孩拉着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个屋顶上煞有介事又不可置信的大喊,那模样十分滑稽,令她忍俊不禁。
      “我不瞎!”夜笙然向后躲闪了一小步,揉揉耳朵,皱了皱眉又挤着眼,似乎是对壑轩的鬼吼鬼叫极其不满。
      “神君离开霄率宫不过五日,怎会突然成了将军?”壑轩努着嘴抓了抓脑袋,便开始低头沉思,全然不顾夜笙然的嫌弃,当夜笙然正要指点一二时,他突然眼睛一亮,得瑟地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定是凡间有个与神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神君出其不意,取而代之!”
      夜笙然失笑“怎么说得好像你家神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事儿多看看书,好歹也是个小神仙,总是乱用成语多不好。”
      “你这老……”壑轩瞪着眼刚想狠狠骂上一句,可目光不经意地一转,竟是狠狠愣住。
      夜笙然很少见他这副模样,不禁轻轻皱起眉,用手在他面前挥了一挥,问道:“怎么了?”
      壑轩没理他,依旧直直的望向涌动的人群,夜笙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玲珑暗纹的白衣,挽着简单的螺髻的少女。那少女本是看着他们的,但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之后慢慢将头转了回去。
      周若施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毕竟那样盯着别人看着实是件没礼貌的事,更何况还被发现了,赶紧拉着玥贞挤到前面去了。
      “你认识那个女孩儿?”夜笙然抵了抵壑轩的腰问到。
      “女孩儿?”壑轩侧眸,神色微敛,反问:“你可知方才那是谁?”
      “谁?”
      “你魔族就是没见过世面。”壑轩虽开着玩笑眉头却渐渐拧成了一个结,显现出他从未表露过的神情,继续道:“那可是昆仑山西王母的义女冉音天神!”
      “冉音!”夜笙然大惊“她不是五百年前被天帝那糟老头逼得跳了雾池山吗?”
      “嗯,而且她死后元神也被封入了雾池之中。”壑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小得叫他自己都听不清。这样的女子令他这未成年的孩子都惋惜不已。
      那个叫冉音的天女,曾美得惊心动魄,皎若明月,翩若惊鸿,笑颜犹如盛开的荷花,一尘不染,清洌高洁;眉黛仿佛银河所聚,干净得似乎从未见过这世间的俗恶与苦难,那一双温柔明媚的眼睛,壑轩只见过一次,便永生难忘。
      可惜了如此佳人,竟落得这般下场,莫非红颜真的终归逃不出薄命二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苍天又何其自私,竟容不下一个动错了情的女子。
      长者都说:神仙神仙,绝七情断六欲静心念敝俗世,方可成仙。可如此以来,成仙又有何加?凡人总羡慕神仙不老不死,只手遮万物,又何曾知晓神仙更羡凡人能爱得坦然,光明磊落呢?
      他倒觉得那些经历过生死轮回,爱恨交织,一身孤勇的走到命数之尽的,才可谓神仙,才可谓圣人。
      壑轩身子颤了颤,突然间顿悟了神君心心念念的执着,只是这顿悟来得迅猛,叫他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
      “回霄率宫吧。”壑轩叹了口气,转头对夜笙然道:“今日之事切莫让他人知晓。”
      闻言,夜笙然静默了半晌,才沉声道:“我是魔族中人,你可信我?”他将手背在后面,说得格外认真。
      壑轩怔了一刻,抬头却淡淡的笑了出来。那是夜笙然从未见过的笑意,交杂着孩童的稚气与对这世界万物的洞悉透彻,使他狠狠的愣住。
      这孩子莫不是早就看破了红尘,准备跟着观音菩萨去西天梵音出家了?
      夜笙然这样想着,耳畔又传入壑轩清亮的声音:信与不信也无差别,知我者谓我心忧,夜笙然,我视你为知己。
      夜笙然,我视你为知己。
      ………………..................................

      今日阳光有些灼人,空气里略微弥漫着即将入夏的味道。也许是在七重天呆惯了,云倾虽来凡间已有五年却依旧很不习惯这种闷热的感觉,他懒懒散散的眨了眨眼睛,黑如墨滴的眼眸中渐渐浮上一点点厌烦。
      他是极爱清静的,所以身处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自然浑身不舒服得紧,况且他现在只想赶回家沐个浴,然后得瑟的去找周若施那小丫头,等她开口夸一夸自己。
      云倾被这个想法逗乐了,清冷的神情缓和了些许。想不到,他当了七万年不苟言笑的神仙,竟然会在这种幼稚的事情上欢呼雀跃。
      他轻轻挑起眼睛,瞳仁上倒映出那穿着白衣的女孩。这么些年,见过许多爱穿白衣的人,或男或女,但能将之穿得如此灵动聂魂又飘飘若仙的,全天下,仅一个她。
      不远处,周若施朝云倾挥了挥手,便见那张原本紧绷着的俊脸瞬间涣然冰释,露出温柔的浅笑。不得不说,和谢清司在一起总能大大的满足周若施的虚荣心,他所有的柔软都属于她,所有虔诚的笑容都属于她,所有的愤怒和心慌都是为了她,他甚至只需她一个眼神便可知她想要的是什么。
      “少爷,我就说周小姐会原谅你的吧,你看她今天都来了。”谢扬贼贼的笑着。
      云倾望着周若施出神了许久,压根没有听到谢扬的话,半晌才收回目光,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微敛,扭头问谢扬:“庆功宴,非办不可?”
      “当然了。”谢扬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本是件荣耀的事少爷你怎么就那么不情愿呢?”
      “不是不情愿,只不过这次过于声张,谢家历代掌兵权,如今锋芒毕露,只怕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闻言,谢扬愣了愣。这话的确在理,天下无人不知,偌大的南茗,半壁江山都功归谢家,如今王上病危,朝政混乱,那些个狗官不知都虎视眈眈了多久。谢家若被奸佞压垮,盛世南茗怕是也要变成一具虚有其表的空壳了。
      只是。谢扬用余光瞟了瞟云倾,见他一如往常般的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他的少爷何以用如此事不关己的态度说出这些关乎自家存亡的事的呢?

      “小姐,真想不到谢公子穿起战袍来竟这般有魄力,他往日总将自己收拾的跟仙人一般,今日见来真是说不出的英勇神武。”玥贞抓起周若施的小手,贼贼的笑着。
      “你无需为他说好话。”周若施伸手敲着玥贞的额头,又道:“我从未怪他出征,只是沙场刀剑无眼,我那日不过是忧心罢了。”
      “我就知道,小姐心思细腻,通情达理!”
      周若施眼中闪现出笑意“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话音刚落,身边竟多了个男人,毕恭毕敬的朝周若施鞠了一躬,可吓了她一大跳。
      “华启你怎么来了?”周若施问着问着有些心虚了。这男人可不好惹,若是他将自己今儿“潜逃”的事告诉了老爹,那自己从此在家得由横着走变跪着走。
      “宫里头来人了,小姐请回吧!”华启低着头,手扶着腰上佩剑的剑柄。
      周若施愣了愣,颦眉问:“宫里来人是,找我?”
      “是。”华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冷不热的说:“王上庆谢公子凯旋而办宫宴,特请小姐献一曲飞鹤舞。”
      “小姐你不是早想跳飞鹤舞给谢公子看了吗?之前总不好意思的,今儿倒是个机会!”玥贞笑得合不拢嘴。
      “我有吗?”周若施感觉脸上一阵发烫,在玥贞背上拍了几下。
      “小姐还是快跟我回去吧,趁现在,老爷在书房与高公公下棋。”华启将手盘在胸前,头抬得很高,居高临下的,虽然嘴里是善意的提醒,却依然颇有一种鄙视的味道。周若施习惯了他这别扭的模样倒没有太在意,只觉得这孩子未免太不可爱了。
      “我知道了!”周若施瞪了瞪眼,嘀咕了一声。转头再去看谢清司的时候,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宽阔且洒脱又有一种莫名的萧索,纵然在这么多人的闹市,纵然千军万马置于身后,他也能巧妙的将自己与别人拉扯地很远,相隔于一道无形的界线,甚至连自己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偶尔会感到遥不可及,就连那面容都是模糊的。周若施垂下眼,翘长的睫毛覆盖着她眼底的失落。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自己之于谢清司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他这般孤僻又温柔至极的人,自始至终从未说过什么动情的话,却每一刻都令她动情。
      忘了多少年以后,她再忆起当年那个温润如玉,清澈如泉的笑容时仍会觉得无比窝心。
      “走吧。”周若施笑了笑。身后,人们依旧高歌,手舞足蹈,但那一声声“战神”却陡然开始使她心慌。
      飘舞的白衣消失在街角。云倾目光幽暗了许多,转头问谢扬:“王上宴请了哪些人?”
      谢扬想了想道:“四品官以上的大臣吧,往日是这样的。”
      云倾“嗯”了一声又眨了眨眼,神情漠然,他不再说话,目无焦点的望着远处,眉间似有似无的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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