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余音》孟轲

1、楔子

　　七重天上，壑轩正眯着眼睛坐在浮亭中品着小酒，另一只手拿着凤尾扇，时不时挥个一两下，那模样看上去颇为悠哉。
　　“这云倾不在，霄率宫便成了你的吗？”一阵清亮的男音从后方传来，壑轩扇扇子的动作停了停，却没有立刻回头，他不用猜不用看便知来人定是那夜笙然无疑了。
　　只是一瞬，夜笙然便闪移到了他面前，坐上他对面玉制的圆凳，银白的长发未束，跟着几朵云一齐舞动着。
　　“我当是谁呢？”壑轩往自己杯中又斟了半盏酒，把玩了一会才抬头看着他，眼神幽幽暗暗的道：“昨个儿是傲岚，今儿又是你，我霄率神宫岂是你们这些魔族中人想进便进的。”
　　夜笙然一愣，嘴角抽动了两下，伸手拿了酒壶和白瓷杯，刚要满上，谁知那壑轩眉毛一挤，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道白光，手里的杯子便霎时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夜笙然也是十分无奈的，他长叹一声，抬手撑起尖尖的下巴，转动着碧蓝的瞳仁，从头到脚的打量壑轩，那眼神看上去充满了同情。
　　“壑轩你，学云倾未免也太不像了！”
　　闻言，壑轩猛地一怔，方才严肃的表情骤然转变，眉心恨不得要皱成一个结了，往桌上一倒，狠狠拍了几下桌面，就开始气鼓起恼的抱怨：“为何你们都说不像，傲岚昨儿笑了我半天，说我得罪了太上老君，被老君偷偷下了药，变得神智不清了。但神君说话时分明就是这模样，我记得可真切了！”
　　“傲岚说得不对。”夜笙然低头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英雄所见略同！”壑轩痛快的敬了他一杯。
　　“你哪里是被下了药，明明是被老君养的那只六眼牛踢傻了！”
　　壑轩狠狠瞪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下次定设个结界叫你们都进不来！”
　　“你那三脚猫的结界不设也罢。”
　　“你！等神君回来我非得告你们一状，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罢了罢了，我今儿又不是来与你吵架的。”夜笙然挥了挥手。他着实无语，这孩子就会拿这个来压榨穷苦老百姓，成天如事生非的，云倾他老人家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难不成你是来与我打架的？你这老成精的古董竟好意思欺负我一个万把岁的孩子？”壑轩向后仰了仰身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
　　夜笙然本觉得壑轩不过是不懂事的熊孩子，平日里闹腾些倒也正常，但今日他格外脑抽，这就十分不正常了，细细一想却也猜出了个一二，便道：“我看你一人待在这偌大的霄率宫心中难免会无聊寂寞，不如我带你去凡尘里寻个有趣的人怎样？”
　　壑轩翻了个白眼“你这老东西也忒为老不尊了，你明夜城那么多美姬，找乐子还找到凡间去，委实将你魔族一百零八位先祖的脸丢了个底儿朝天！”
　　此生若不将他吊着打上一顿那才是把先祖的脸丢了个底儿朝天。不过，要是真打的话，他似乎又下不去手。夜笙然本是来给他报个喜讯却无辜糟了个冤枉罪，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淡淡的忧伤，扶额说：“你当真不想知道你家神君的去处？”
　　“我当然想，可你又怎会知晓？”
　　“我上午从魔境腾云来你这儿时恰好路过南茗边界，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壑轩蹙了蹙眉头，认真想了半晌，仍无头绪，便趴在桌上两只眼睛朝上瞅着夜笙然，闷声道：“你休要吊我胃口了！”
　　“唉，你向来聪颖难道猜不出我看见的是你家神君吗？”夜笙然用扇子拍了拍他的头。
　　“胡说！神君乃清修之神，怎会去染那凡尘之味，你莫不是老眼昏花了？”
　　“你不信也罢，反正你家神君在凡间可不得了了，帮着南茗帝王打仗不说，还封了个右翼将军，你说，他在天宫这般不屑那些琐碎的事儿，有什么缘由非得去凡间捡便宜呢？”
　　壑轩愣极了，想着神君以前去哪都会告诉他，独独这次没有。他抬眼盯着夜笙然见他一脸严肃全然不像是玩笑话。
　　突然，脑袋灵光一闪，刹那间恍然大悟了。壑轩慌忙起身跺步到夜笙然跟前拽住他暗红色的长袍，焦急问到：“南茗！是雾池仙山所在的南茗？”
　　“正是，你为何慌成这模样？”夜笙然见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几下，渐渐紧锁眉宇。
　　“神君到底，还是踏不出这十丈红尘！”壑轩长叹一声，跟着一阵清风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