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灵》范小师

5、往生镜4

　　郁灵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炼狱般处在水生火热中，尤其是头部，还跟撕裂般痛得她神经发麻。努力睁开眼，为什么眼前一片漆黑？没记错的话，自己应该在医院，如果睁开眼还看不到东西的话，那一定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瞎了？！不会吧！她心中一凛，不可能这么倒霉吧？

　　“欢迎你，小灵儿！”一道声音响起。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瘦高男子向她走来，他的身影是这黑暗处唯一的光亮，她一激灵马上从冰冷的石床上跳起，惊讶的看着来人。“你是谁？这里为什么这么黑？”

　　“我是你的老朋友，当然你现在肯定不会记得我了，终于等到你，一万三千多年了，你终于能拥有完整的肉身了！”那名男子似感慨又似怀念。

　　“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你说那些是什么意思？什么一万三千多年，现在是公元20XX年，一万三千多年那不是鬼就是神，你不要装神弄鬼了，能不能赶快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啊？”郁灵有些急了，这么黑乎乎的样子，自己偏能将他看得通透，眼前的男子并不大，最多二十六七的样子，为什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你说对了，非神即鬼！我就是神！我叫千扫，你可以叫我千扫大师，也可以直接唤我名字，我来度你去人间修行，等你德行一满可以回到天界继续做你的御灵仙子，那时候我也能功成身退了！”千扫望着她越来越讶异的目光，不禁感叹世态的变迁，以前那个灵动的仙子，一朝变成了凡人，没有之前的回忆，也没有任何的灵力，虽然她的魄识不知何故竟然提前苏醒，但她其实还是真正意义上的肉体凡胎，他一时竟也难以接受。

　　“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你是要绑架我吗？我没钱！大哥，我真的没钱！”郁灵几乎要开始哀嚎了。如果他是神经病，那自己只好装傻充愣了。

　　“你叫郁灵，今年23岁，二十三年前，是我，我将你的魄魂置于一位快要生产的妇人体内，你一出生她和她的丈夫便离世了，你从此成了孤儿，后来又被郁氏夫妇养，这二十三年来，我一直在等你的魄识苏醒，现在你终于能到这里和我会合，恭喜你仙子，你的灵识已经有知觉了。”

　　“你说的什么鬼东西！我有父母，我根本也不是孤儿，我今天出来的时候，还见过我爸妈呢！你这个江湖神棍想要赚钱想疯了吧！是，我承认我小时候是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但也不可能是与你这个满嘴胡言的人有牵扯，我手上是有一个取不下来的链子，但是这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正常人！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当年背着我爸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想来找我骗钱的？我告诉你，那不可能！你识相点放了我，不然，我一出门就报警！”郁灵已经肯定这个是个骗子，想当初父母为了她手上的链子，走了不少佛都道观的，细细想来，八成是有人想以此骗钱。

　　哎！千扫哀叹。他心中冰清玉洁灵气无边的仙子，怎么到了凡间就这样愚钝不堪了呢？长相不说差之千里，连思维也变得好生怪异，自己刚开始还怕她接受不了那一套平日里穿的流云丝衫特意仿着人世间男子的穿着弄了套叫“西装”的玩意，连一出生便蓄长的头发也作了修整，没想到这样她还是会接受不了自己，自己为仙上百万年，哪里就像坏人了？

　　“我知道口说无凭，这样吧，你闭上眼睛心中不要想任何事情，我将往生镜拿出来，你看一遍，就会明白了。”千扫见她将信信疑的样子，有点着急：“闭眼啊！闭一下眼又不会吃亏！”

　　郁灵只得闭上眼睛，暂时将大脑放空。渐渐的大脑里面模模糊糊的出现了奇异的一幕：在霞光初绽的天际，有一个绝美的女子穿梭在云层之间，笑声如铃，身形如风，后面紧随着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那男子眉目间尽是柔情，明明高贵如尊神，却唯独对那女子千依百顺。接着感觉眼前一暗，那围帐深处香气缓缓，那名高贵的男子拉着另一名男子坐在案台与对座的一名女子举杯对饮，那女子忽然抬起头来，容貌之绝盛竟然毫不输于刚才她第一眼看到的绝美女子，见她微微一举杯，那艳色无边的粉颊像染上了云胭，看得她一阵晃眼，想来是酒意正浓，那一敛眉轻皱间，风情无限。那名高贵男子像是得了邀请：“落鸿，本君今天高兴，我与千扫今天不醉不归！”说罢仰头又是一杯。那举杯间的风流恣意，令那名女子爱慕更甚，连连为他斟酒，见她身姿更软，几欲要瘫到他怀里，这时候郁灵的身体有了变化，她感觉自己心中的愤懑突生，恨不得将那名女子一把拉开自己取而代之，那种心情就像自己的爱人被别人嬉弄了一样，说不出来的狂躁不安！眼前画面一转，她第一眼看到的那名绝美女子突然消失了，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身披战甲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对面都是青面獠牙的鬼畜，领头的却是一名俊美无比的青年，见他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与那名绝美女子相互对视。“御灵，你现在知道如意神君并不是非你不可了吧？怎么样？要不要投靠本王？至少本王不会像某些上神一样，朝秦暮楚，一边跟一个女人说爱她，一边还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厮混！”鬼域王顺着马毛，一边朝着那名女子说道。

　　“鬼域王，你休要乱说！我御灵不屑与祸害人间的畜生为伍，我今日来是要抓你去阴囚的，这几百年来你祸害苍生还不够吗？那些年轻的壮丁，那年如花似玉的姑娘，那些无辜的孩子，你为什么一个也不放过？你知道有些人根本阳寿未尽，你这样打破天道轮回，不怕天谴吗？”那名绝美女子越说越气愤，郁灵居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与她相接，体内的火气也跟着一个劲的往上窜。

　　“御灵，本王的心你从来都知道，难道只因为本王统治的是阴冥界，你就看不上我？你认为那些无辜的人，他们真的无辜吗？那些壮丁，他们该死！他们违背了法则，在我的地界大兴土木，难道我能容忍不成？那些女人也该死，说着是阳间道士送来给我当祭品的，可她们倒好，与那些壮丁一一鬼混，我鬼域王像是捡破鞋的吗？那些孩子本是一次判官醉酒后点错的投胎人选，要是再让他们留在人间，你觉得这符合天道轮回吗？”鬼域王理直气壮的说完，直视着面前的女子，那是他永远也得不到女子，但他永远不想信那个邪，凭什么鬼界之王就比天之尊神低劣，同样都是一方之尊，为什么自己要向他降服？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擅作主张，你知道这些本应该由如意神君来决断，可你却由着自己的心思肆意妄为，还有这些年来你做的事，要我一一给你例举吗？”那名女子始终不为所动。

　　“御灵，你这么拼命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天下苍生？”鬼域王一语惊醒了她。

　　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如意吗？还是为了那天下苍生？她也一时心思未明，郁灵感知到她此刻矛盾的心情，竟共鸣般安慰着她，见她回过头朝自己凄婉一笑，那笑容里太多内容，太多沉重，还有太多不舍，突然她一起身向那马上之人飞去，见那名被称为鬼域王的俊美男子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与她对战。

　　天地风起云涌，雷鸣电闪，那些鬼畜像得了灵识般开始向人间厮杀。“鬼域王，你住手，你让他们住手！不许再杀人了！”眼见人间混乱一片，逃离的逃离，流血的流血，不过半晌眼前的那一条街变成了血海，那名绝美女子双目通红，像要将他吞噬般怒视着他。

　　“这样就生气了？御灵，你现在如果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收手，不然人间将会变成一片血海，你跟了我，我们以后一起统治着阴冥界，我保证只娶你一人可好？”鬼域王仍不死心，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愤怒至极，但在他眼中却更加美丽，她一向来心平气和美的没有生气，在自己面前鲜少有这样鲜活的表情，那眼中的极怒，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孽灵，仿佛她越有心魔，自己与她就更接近，那种快乐，只有他能体会到。

　　“死都不可能！鬼域王，你再不收手，休怪我与你同归于尽！”那名女子咬着牙发誓。

　　“那好，如果能和你一起死，我也是愿意的！御灵，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就算死，这天地之间也只有我最爱你！”说完便从大喝一声招唤出自己的灵识，一只巨大无比的猛兽，那猛兽双眼闪着绿光，凶恶无比的瞪着她，“御灵，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选择和我一起，还是选择一起死？”

　　“别废话了！来吧！”那女子解开身上的披风，想要一把罩住那猛兽，却发现那猛兽用力一蹬，就挣脱了桎梏，心一急，又开始朝它飞去。

　　“没用的，御灵！想那千扫也来不及给你送那御天灵遮了，这回八成是趴在哪个仙子怀里乐不思蜀呢！”鬼域王见她已经精疲力竭又不忍心：“御灵，你这是何苦？为了他，这不值得！为了这跟你一点也没关系的天下苍生，你何必？”

　　“别废话！”那名女子不再拖延，将所有灵力从体内输送出去，却见对方那猛兽迎面而上，眼见来不及躲闪，自己身边突然闪现出一道身影，挡住那道袭击！“墨雨！——”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仙从从眼前摔了出去。

　　“墨雨！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是让你先回天界吗？你为什么还跟来？”她抱着眼前的女孩，那一缕仙魄气息将尽，魂数尽散。

　　“仙子，我，我以后都不能侍奉你左右了，对不起……谢谢你仙子，如果没有你，我还是千年前那个被人欺凌的小小绣花针，是你将我收下，带我修行，还让我变得这么美，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你，仙子，我——若有来生，我一定还跟着仙子修行，仙子——”话没说完，那一缕气息带着化形的仙体突然就消失了。

　　“鬼域王！！——”郁灵感觉此刻那名女子痛心的叫嚣像是从她身体里发出，莫名的她的眼角落下了眼泪，这时她感觉腕间那条链子突然灼热了起来，她冰冷的身体因为那灼热而变得温暖不少，她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原来，你在这里……”隐约的听到有人说话。

　　这时，只见那名女子一闪身，将所有的灵力混合在自己的青玄剑上，一个转身她将自己置身于那剑中，人剑合一，直冲那鬼域王，刹时，天地裂变！那女子不见了，鬼域王也不见了，天开了。那满城的血迹召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幕，万物回归到最初的形态，血迹也在风啸里慢慢干涸，隐隐看去，只剩下一具具残骸，远处飞来不知是乌鸦还是秃鹰，声声叫不止。

　　这是？郁灵的睁开眼，那一幕突然消失了。

　　“你现在信了吗？”千扫注意着眼前的女子，见她仍有犹疑，却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排斥，心中略安。那些过往，如果没有必要，他也不是很愿意再回头去看。

　　“那名女子是？”郁灵说到这，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和那名女子有千思万缕的关系。

　　“没错！她就是一万多年前的你！御灵仙子，恭喜觉醒！”千扫坦然面对着她。

　　“不可能！这像梦！怎么可能？再说了她那么美，我——我最多只是清秀！”郁灵摸着自己的脸，还是不敢相信。怎么那个仙子就是之前的自己呢？太荒谬了。

　　“就是你！只是你的肉身灵力还不够，所以你的相貌只能算清秀，几百万年前，你是天界第一美丽的仙子，连落鸿仙子也是望尘莫及的！”

　　“落鸿仙子……”好熟悉。郁灵感觉眼前这个千扫的人说的那些越来越像自己曾经经历过那般，可自己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怎么会与那些有纠葛呢？

　　“你说我亲生父母去世了？——我不信！”郁灵一时间接受不了那大段类似于别人的往事，当有人告之她个主角就是她时，她心底突然感受到那来自己心底深处的悲凉，明明现在的父母那么爱她，弟弟也是，为什么自己就变成了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