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灵》范小师

48、 心魔4

　　“谭希！”郁灵从Linda怀里拉过她，里里外外将她看了个透，她精神不好，眼圈很重，但那种乌青并不是被阴灵入侵的沉气，纯粹只是没睡好而已。只是她目光一会呆滞一会惊慌，着实令人费解，看习惯了她平时利落尖锐的模样，这样的谭希反而让人恨不起来了。

　　“郁灵——你看到刘老四了吗？”谭希紧张的抓着她的手臂，东张西望后又低着身子在她身边说道：“刘老四来找我了！”

　　“表姐，刘老四已经死了，你眼前的都是幻觉，你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Linda将她拊到沙发上，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想倒点水给她，结果发现水壶里半滴不剩，跑到厨房也没有见开火的迹象，谭希房间里只有一些饼干屑，一看饼干的牌子，她眉毛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居然是表姐最痛恨的牌子，刘老四还在人世的时候最喜欢买这个牌子的饼干给表姐吃，他一死，表姐就彻底的恨上了这个牌子，但具体什么原因还是个谜，她也没敢多问。

　　“招弟儿，你再说一遍，我明明看到刘老四贼兮兮的跟了我一路！你的眼睛度数最近是不是又深了？招弟儿，快，快让我躲一下，他来了……”谭希一把拉住她，她瘦长的身子缩到了瘦小的Linda身后。

　　“表姐，你醒醒，刘老四不会再来欺负你了，也不会欺负表弟和表妹了，更不会欺负大姨了，他死了！六年前的冬天掉到水沟里冻死了！”Linda难得开大嗓门和她说话，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绵软如Linda都快承受不住了。

　　“Linda，要不这几天我来照顾她吧！她的精神状况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了。”郁灵主动提了出来，这几天Linda的工作量她也是看在眼里，相反的是她，虽然表面上像被提了职，但事实上却比之前更悠闲了。乔明端一上任就条理清晰的将所有工作都安排顺了，现在郁灵反而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但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要不，实在不行，我跟连总监请个假，反正最近的资料我都准备到好几个月后了，我想她应该会同意的。”Linda想了想做了决定。

　　“没事，我学过一点不入流的小技俩，可能用我理解的那些跟她说起来会更有用，你最近还是住公司宿舍吧，我搬过来住。”郁灵不再给她辩驳的机会，一看手表，将她的包从桌台上拿起递给她，“你先走吧，剩下的交给我。”不由Linda再多言，一把将她推到门外，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郁灵……”Linda欲言又止。

　　“记得帮我请假。”郁灵关上了门。

　　门外的Linda踌躇了一会，缓缓的吐了口气离开了。接近中午，阳光渐烈，照在身上驱散了原本沉积的那一丝阴冷，表姐有人照料，她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了。想到连露上任以来对自己的信任，她不禁又为自己的好运气感恩，越努力，应该会幸运吧，表姐那时候不是总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着这句座右铭吗？

　　“谭希，你根本看不到刘老四，你心已入魔了。”郁灵重新为她拉上窗帘，谭希的反应比平时慢了一止一拍，她缓缓的转身，迷惘带点小心的问：“郁灵，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谭希，你——”

　　“郁灵，你的企划书是我偷拿的，但是如果不拿，我很有可能连实习期都过不了，那时候我妈妈她，她得了很严重的病，弟弟又等着交学费……妹妹在那一年正好又被隔壁村的坏小子骗的怀了孕，我不能再回到那个地方，那是地狱，对，是地狱，还有刘老四，他就知道问我要钱，我不给他钱，他就打我妈，打我弟弟妹妹，还，还侵犯我，你知道吗？他这个禽兽，我十四岁的时候，他就趁我妈不在，把我按到床板上欺负我……”谭希断断续续的说着过往的事，情绪有些不稳，看得出来极尽隐忍，那隐忍之中又包含了太多痛苦。

　　“谭希……“郁灵从来没想过谭希的家庭，她只知道她家中有弟妹和一个妈妈，后来才隐约知道她曾经还有一个后爸，没想到她居然身世这么凄惨。

　　“郁灵，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我都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不要让刘老四来抓我好不好……”谭希摇摇晃晃的恳求着。

　　“谭希，我早就不怪你了。刘老四也早死了，你，只是入了心魔了。”郁灵静静的看向她，她的眼神有种安抚的力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或者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心魔，比如一个大家眼中的五好丈夫谁也猜不到他在外面竟然会有一个藏了十年的情人，又比如一个恶贯满盈的死刑犯，他竟然将所有的财产都默默的捐给了慈善机构，所以世间本无完全的善良之分，有时候一双眼睛还不够，还必须要靠自己的心才能看清楚。

　　“你有那么大度吗？乔瑞喜欢的是你，乔明端看重的也是你，现在的我，还有什么价值？20万？买断了我所有的努力，我那么拼命想留在这座城市，可最后呢？最后我还得回到那个鬼地方！”谭希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表情有些厌恶又有些狰狞。

　　“谭希，我想你需要休息！”郁灵及时用了灵力封存了她的思维，她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探知对方心中的思想，但她并不想那么做，有些时候，能力不能代表一切，与其用超于人类的灵知去探求别人的秘密，不如等她亲口告诉你。任谁，都不愿意被人赤裸裸的读取了思想。

　　等谭希睡着后，郁灵开了窗，几日封闭空间终于散去了阴闷之气，床上谭希的睡颜痛苦，但应该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这样安静的睡着了，明明几日不见，她足足老了好几岁，心的枷锁远比时光更累人。

　　“小灵——”身着白袍的席战比着黑袍之时更加风姿卓绝，他高大的身影不再像之前虚浮在空中，而是稳稳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刺羽在他肩头打盹，郁灵身体能力的决醒，直接让它能在白日里无羁来去，因为席战已经和郁灵住在一个房子里，大多数时候，它还是习惯于跟随席战，因为此时的郁灵已经不需要它的指导和保护了。

　　“席战，你怎么来了？”郁灵柔声问。“这家伙昨天晚上去做贼了么？”她又拿起手指指向了刺羽。

　　“刺羽最近在和一只蚊子精周旋，不是什么大事，已经好几个夜晚了，它们在各自找证据证明谁者是最早的吸血一族，赢者当大哥！”席战难得开怀，展颜一笑间，令天地失色；白袍衬透着玉肌，眼眸深处点点柔情，不似之前般隐忍小心，只一眼，便能读到里面的深情；宽厚的手掌将她的葇荑紧紧包裹，她心中的怯，无边的疑惑，蜿蜒的挣扎，他都能一一感知。

　　“它活了一万多年了，想不到还挺幼稚！”为了掩饰此刻的心神不宁，郁灵将目光落到了刺羽身上。

　　“小灵，你心中有事？”席战从来都是直肠子，他生前面对的最多的是自己的士兵和侵略百战国的那些敌军将士，鲜少能去在意女孩子的想法。许是五千多年的修行让他多了些慧根，又因五千多年那一场浅尝辄止没有结果的感情让他多了一份执着和牵念，他最大的心愿已从百姓免于战乱之苦难变成了想永生永世与她相依相伴，人世纷乱无常，在他灵魂被女娲神救起的那一刻，他心中唯一的牵绊竟然会是他最后一次上战场之时那个与他告别的绝艳身影。她坚韧决绝的一笑，说一句等待，或者永别都能在每个安静的夜幕里刺痛他，他一直知道恢复了神智的她精灵古怪，又美的灵动可亲，在他情根深种但面对国家大义无可取舍之时，他又将她那最后一诺当成是对他即将上战场的宽慰之言，不曾想，等他身死之后，亲眼还能见她安顿好自己的家中老小，为他守了几十年，四十好几的年纪，已经华发早生，但那一双澄澈的眸，永远都亮的惊人，直到后来，她莫名消失，他又被女娲神告之只有修行才能再和她相遇，他才停下了寻找她的脚步。

　　“席战，你，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如果不是我怎么办？或者，我只是她的转世，若她魂息还在，你是不是就会放弃现在的我？”郁灵悠悠的盯着她，眸色渐深。

　　“小灵，你今天怎么了？我说过我找的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只会等你一个人。我席战说话从来说一不二，将士从来重诺，你若不信，我可发誓。”席战与她相处多日，内心的坚硬和冰冷被她早已融化，五千多年的守候和蛰伏让他更有耐心和信念，若说人有心魔，那是常态，郁灵本体是仙，可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有了无边的灵力，但并没有像在天宫那般冷静自持，纤尘不染。食五谷，看人伦，享繁华，也受熏陶，她本身的心力就不如仙人稳定，席战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帮助她度过这个劫。

　　“席战，你爱的是五千多年前的郁灵，不是我！”郁灵说完心气已乱，她脑中不断出现一个美丽女子的身影，虽然那面容和她相差无几，但那眼神冰冷充满嘲讽，像看笑话一般藐视着她，着一红装，牵起一匹高头大马一跃而上，潇洒的一挥马鞭，一人一马疾驰而去，烟尘滚滚。她茫然若失的看着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心中道不尽的沉闷，那个人，真的是她的曾经吗？她一挥手，灵力由身而发，席战也被她震到几米之外，惊的刺羽从梦境中醒来。

　　“小灵，你不能再往下想了！主人，必须阻止她！她入了心魔了！原来这就是她的大劫！怎么办？”刺羽在屋内不停的扑闪着双翼，焦头烂额无计可施。

　　“这么严重，女娲神娘娘明明只说拼好姻缘石就能帮忙小灵的，可是现在为什么她的反应反而更不好！”席战顾不得身体的不适，看着郁灵在屋内不断魔化，双眼的颜色接近了赤红，担忧不已。他开始凝视聚气，已经无暇再多想了，五千年的修为，若能抵住她一刻发狂，带她出离那些幻境，毁之又如何？

　　“不可——主人，不可！你会原神俱灭的！”刺羽慌乱的阻止着，彩羽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一样担忧的看着屋内的两人。

　　“小灵，五千年前，你为我守家护园，那么现在，让我来守护你！”席战散开白色长袍须臾间一把抛向空中，白色袍边发着金色的亮光，那与他同在的神力不断锁向屋内的郁灵，让她有了片刻停歇的时间，她终于不再异变，面是双目无神的看着指挥着白袍的席战。

　　“五千年的神——收起你的袍子吧！”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至，还没来得及看来人，便发现郁灵被他紧紧的抱在了怀中。他目光所及处只有郁灵一人，周身的一切仿若与他无关，那深情眷恋的流连，没有错过她身体的任何一寸。任谁都能看出他对沉睡在他怀中女人的爱恋。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