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在上》江郎失梦笔

30、结局

　　难得纪昀想的明白，但事实上……她也有些记不清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志愿从军了，大约是父亲耳濡目染的缘故，大约是哥哥珠玉在前的缘故，可是从迷迭星重新走来这么一回，有些当初天经地义仿佛就应该那么做的事……似乎也不再是那么回事了，且以后父亲母亲长住迷迭星，进了军部大概就很难见到他们了，家里有一个浪子也就够了，更何况……虽然他不曾说过，但纪昀也知道，谢依明……大约并不想与她聚少离多。

　　在纪昀休学的这一年里，她与谢依明订了婚，谢依明很高兴，即便只是订婚，也弄出了世纪婚礼的架势，到最后……纪昀都有些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经稀里糊涂的结了婚了，父亲和母亲为着各种考虑，并没有来参加她的订婚仪式，哥哥也只送来了恭贺她订婚的礼物，后来谢依明在帝都星上炫耀够了，依旧意犹未尽，拉着她在迷迭星上又办了一场，虽然……这一次的规模小了许多，但他却几乎是拉着整个星球来为她庆祝的，也是后来――纪昀才知道，自她在帝国机甲联赛总决赛那一场拿出“灰珍珠”后，他就敏锐的嗅到了什么，一边同纪扉和程婴联系，一边重金砸下了迷迭星三百年的使用权，这时候便恰好作为“聘礼”送上去了，真是……再合宜不过。

　　“……”

　　程婴和纪扉都很喜欢他，虽然……纪昀也很喜欢他，不过这对岳父与丈母娘却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喜欢他，自……两人订婚后，程婴怀胎十二月，最终又生下一个妹妹，小锦被接到了父母身边，经过几个月的修养，看起来更灵动安定了许多，终于让人放心下来，不过出乎意料的……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妹妹，虽然依旧极少说话，可是基本上只要她在家的时候，便与这个妹妹寸步不离，便是搭着画架作练习时，也一定要在她的摇篮旁边，纪扉和程婴见了，便十分放心的将最小的女儿交给了小女儿，只派了一只保姆机器人等在旁边，期间也曾发生过所谓……保姆机器人“程序错乱”的事，不过……这在程婴将自己的终端系统接入家庭主控系统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后来，全民公审的事情挑挑拣拣的对外公布了，作为当事人的家人，纪昀知道的还要更多些，关于……情报泄密的事，确实与纪家人无关，不过倒也的确是从纪家泄露出去的，也是直到这时候，纪昀才真真正正的知道……那时候，纪家上上下下的仆人帮佣里，究竟有多少是联邦的间谍，而程婴因为并不想使用太多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也所以她纪家的各处主控系统，对某些人来说竟如入无人之境，现如今……她的秘密揭开，虽然关于这个“秘密”的真假问题，星网上又先后掀起了数轮论战，不过这对程婴来说……也没什么所谓，毕竟在她所了解的历史里，这个时代确实有一位划时代的机甲制造师名程婴……虽然，在这之前，她从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自己，而在这个时代里，即便她用出了超出这个时代的技术与科研成果，可在没有大量基础科研做支撑的情况下，只能是独一无二的，并不会对历史的进程造成什么明显的影响，虽然……也许这本身就是历史的一环。

　　而在订婚仪式结束后，纪昀带着谢依明一起离开了，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不过……后来，她到底还是选择了特里兰商学院，虽然……从机甲战斗专业到商学院的跨度范围有些大，但纪昀还是打算从头学起，毕竟――有的时候……她也并不想――在自己走了一步后，谢依明需要走上九百九十九步才能来到她身边，有时候……她也希望先迈出那一步的人是自己，能主动迎过去的人是自己，这样……便不会时常感受到那份深情无以为报了，只是……纪昀毕竟从会抓握起，碰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机甲，最初转专业的那段日子，每天都处在无法碰触到机甲的焦躁不安里，直到过了很久，她才渐渐习惯淡定，而除此外……谢依明也开始学习驾驶机甲，据说他曾经也学习过，但是……好像自她认识他以来，便从未有见过他驾驶机甲，记得有一次提起时，他还含糊其辞的蒙混了过去，而……也是直到这时候，纪昀才明白――他为什么对机甲驾驶的态度那么微妙了。

　　倘若说……谢依明在商学院的天赋高的惊人的话，那么他在机甲驾驶方面的天赋便也十分惊人――惊人的毫无天赋，纪昀坐在驾驶舱里手把手的教他，两个月下来，他也不过勉强操控着机甲慢吞吞的向前走而已，不过……好在，他并不是吃这碗饭的，机甲驾驶的如何并不重要，只要能控制着机甲向前走也就够了，而倘若没有意外的话，他这一辈子……大概也没有需要他亲手驾驶机甲的时候。四年后，谢依明顺利从特里兰商学院毕业，纪昀为了与他同时毕业，这四年里挑灯夜战，几乎从零基础开始，最后抢修加跳级，勉勉强强擦着边线也算是同他一起毕业了，而毕业后的那晚舞会里，他拉着她从人烟挤挤的会场里溜出来，顶着满天星光和人声鼎沸的背景音，拿出一枚戒指，单膝跪下――并不出意外的向她求婚了。

　　四年后的谢依明比那时候要自信的多，至少他不再需要靠一些小手段和盛大的场面，以及时时刻刻将自己的尊严押上，以赌一个她的不忍心上，他可以从从容容、信心百倍的只专注在她身上，并相信她不会拒绝自己，而纪昀……也并不想在这种事上很他“开玩笑”，很不矫情的接过了他的戒指，后来没多久……两个人就真的结婚了，卓雅一来参加她的婚礼时，脸色臭的要死，不过末了到底还是不愿在她的婚礼上从头到尾都没个好脸色，最后竟也挤出一丝微笑，偏偏这丝微笑，又让周围的众人吓了一跳。

　　纪扉和程婴依旧没有去帝都星参加她的婚礼，纪纭倒是来了，小锦做了花童，她的状态比之四年前又更好了很多，最小的妹妹被她起名为阿琇，虽然在迷迭星上也吵着闹着要来，但最后因为之前闯了祸，正在被关禁闭中，到底还是被锁在家里继续受罚了，不过……后来两个人又到迷迭星上举办了一场婚礼，到底也没留下什么遗憾，此后――父亲和母亲一直长居迷迭星上，终其一生也没有离开过一步，死后便被葬在了那处庄园里，纪纭在军部做到了将军，再向上一步就是元帅，可是到最后也没能跨过去，小锦一直独居，后来和同一个画室的男孩子结了婚，作品被收藏在帝国博物馆里，但她一生都是那个居于一隅的孩子，阿琇倒是出了奇的调皮捣蛋，也不知道是像了谁，虽然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研究所，却也并不好好经营，后来直接卖了，买了一艘飞船去星际旅行，最后定居在联邦一个风景如画的小星球上，再后来……联邦被判定为帝国奸细，终生不得出境，纪昀也只在她死后，才得到了一杯骨灰而已。

　　赛贝贝听从家里安排嫁了个门当户对颇有余财的男人，一生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生了好几个孩子，万事不从心头过，倒是过的也很开心，卓雅一前前后后结了几次婚又离婚，一直到年老也依旧优雅美丽，是帝国不灭的女神，金翠茜也做到了将军的职衔，看她依旧不顺眼，最开始每次休假回到迷迭星时，还会对她冷嘲热讽几句，到后来……已经完全对她视若无睹了，大概在她看来，如纪昀这般……自毁前途且毫无悔意的，大概已经连被她嫌弃的资格都没有了，纪昀也不与她争辩，她和谢依明的感情很好，他一直像他说的那样做到，她实在找不出可以反悔的理由。

　　到了年老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也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抉择，虽然不算很省心，但也基本上都算懂事，谢依明看大儿子接手自己的事还算顺利，便干脆卸了自己全身的差事，陪着纪昀在一颗小星球上过安静的生活，有时候……纪昀也会时常感到寂寞，不管是想到从前的人，还是从前的事，然而只要摸到身边的人，就又会觉得平安喜乐，她并不向往什么大风大浪的风光，年轻时候也曾沉迷在那种刀与锋的刺激和快感中，不过……直到后来，才觉得原来自己可以失去的东西那么少，少到她不愿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后来谢依明总喜欢在她耳边念叨同一句话，那满腔满腔的爱意，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多，虽然最开始总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也能十分娴熟的回应他，虽然随意，却并不带任何敷衍意。

　　“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