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公寓》黑白米饭

2、鸢尾花的图腾

　　S城留有移民国的各种异域建筑的痕迹，硕大挺拔的法国梧桐，宽阔的道路，临街的各种酒馆和餐厅。随意的散散步，走走停停，宵鸢多少能够理解宵绿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个浪漫的城市。
　　宵鸢看到对街一位穿着鹅黄色衬衫的消瘦身影，“周玛。”不由自主轻轻脱口而出，仅管声音很轻，但在窄小的街道，周玛还是听见了。
　　“在散步？”周玛先开口，近距离观察，他的发色有点偏棕，眼睛也是茶色的。“恩，你昨天还穿着校服，返校日？”宵鸢想起现在应该是暑假，“对，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
　　沿途一辆油漆剥落的洒水车朝他们开过来，周玛下意识伸出臂膀和宵鸢换了一个位置。“啊。”不自觉，女生脸红心跳一下。
　　“真可疑。”宵鸢蹙眉郁闷地看着他，“干嘛。”周玛被看得心里发毛。“你那多余的动作是哪里学来的？”当然指的是换位置的动作，“是在吃女孩子豆腐吗？”
　　“你在说什么啊。”这下子倒是周玛被弄得脸红了，“女孩子家，怎、怎么那样说话。”
　　宵鸢踮脚注视着周玛，抱着狐疑的眼神，两人的距离又凑近了些：“你在画油画么，身上有松节油的味道。”说着还闭上眼睛嗅嗅，动作活像灵巧的小松鼠。
　　“噢，是有在画，你靠太近了，自己刚才还说我。”周玛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范围。
　　宵鸢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摸了摸肚子说：“散步太累了，肚子有点饿了。”
　　“这么说来，晚上苗姨要开烤肉会，你也会来吧。”
　　“哇，早说嘛，我要饿着肚子，等一下多吃点。”宵鸢听了咧开嘴大笑，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临近傍晚，宵鸢下楼，夏侯公寓的院子前已经架起了烤肉架，蔬菜和烤肉滋滋的香气扑鼻，周玛也在楼下帮忙准备食材。
　　“宵鸢，这里。”幸芽让出个位置，苗姨调了杯芒果味的果酒给她，“苗姨，你又要带坏小孩子！你家邱蛮就被你养得越来越刁蛮了。”幸芽不满道。
　　“只是果酒，你这年纪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苗姨梳一头黑色微卷的短发，笑眯眯地递过来。
　　宵鸢礼貌地道谢，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真的没有酒味。”说着比出大拇指称赞。苗姨看了貌似心情大悦，笑着问：“咦，宵绿还没有回来么？”
　　“肯定又去哪里逍遥了。”幸芽补充一句，“对了，宵绿和宵鸢是什么关系呢？侄女？”
　　“她是我女儿噢。”宵绿穿着连身的粗布牛仔裤，手持一把小木椅走进来。“我重新介绍下，这是我可爱的十六岁女儿宵鸢噢。”
　　“天哪，你哪里蹦出来这么个漂亮女儿啊。”幸芽惊讶。
　　“嘻嘻，我十七岁时生下的。”
　　周玛看过来，他记得之前宵鸢说过“自己没有妈妈”，那个是在说谎？真是琢磨不透的女孩。
　　宵绿毫不避讳地说着自己单身十七岁生下她的总总，这个大大咧咧、不知轻重的母亲，宵鸢捏住裙角，忽然害臊起来，像是被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给你。”丁淼端了一大盘烤肉过来，“我们这里说话最胡闹的就是这三个女人了。”（意指苗姨、幸芽、宵绿三人）
　　“瞎说，明明说话最毒的就是丁淼，不过宵鸢，你别看他整天摆酷，其实心肠特别软。”幸芽笑嘻嘻地说，“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的烧菜手艺好。”丁淼一声不响地喝着啤酒，像是把幸芽的话当耳旁风。
　　“哦呀，看看，他现在可是在害羞呢。”苗姨笑着说，随手摇起檀木扇。
　　“来了来了，宵鸢快看。”幸芽幸灾乐祸地凑到宵鸢旁。
　　“幸芽姐，你不要老是这么欺负他啦！”周玛一脸担心地说。
　　所有的视线都放在在院子里骑小木马的邱蛮身上，小家伙顶着水汪汪的眼睛，慢吞吞地晃到餐桌边。
　　“邱蛮，又要吃糖啊，长大要变小肥猪的哦。”宵绿在一旁问着，邱蛮一脸木纳地点点头，伸出小爪子拽了块放在玻璃碗里的糖果塞进嘴里。
　　没过三秒，水汪汪的眼睛立马掉出了豆大的泪珠来，哭声倒是很小，只是握紧拳头委屈的模样惹人怜。
　　“都上了几次当了，还没学到。”丁淼把邱蛮抱到膝盖上，邱蛮乖乖的把糖吐在他的手上。“给你。”周玛习惯性地摸出糖果，塞进他的嘴里，总算止住了他的哭泣。
　　“那孩子就喜欢甜的东西，前些日子宵绿买回来的芥末糖给他吃，他突然吓到糖怎么会又辣又咸，每次都会手足无措的哭泣起来。”苗姨用疼爱的目光看着邱蛮，而宵绿在一旁诘诘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丁淼又开始第二轮烤肉，宵鸢在一旁发着小呆，周玛抱着略有倦意的邱蛮凑过来：“你也会叹气啊。”
　　宵鸢吓了一跳，“我看起来沮丧么？”看着在桌子另一边喝着啤酒，眉飞色舞的和其他人聊天的宵绿。
　　“你之前不是说，你没有妈妈么？”
　　“啊，那个，没什么她是我的养母嘛，她是我妈妈的好姐妹，我从小就轮流寄养在不同的亲戚家，直到谁都不肯收留我了，宵绿就提出要抚养我，所以我就来了，她应该不算我的妈妈吧。”
　　“这是真的吗？”这种电视亲情节目的故事，没想到会在身边发生，周玛表情挤出了很难得的忧郁表情。
　　“当然是骗你的。”她吐着舌头。
　　“你！”周玛气短，“什么不好撒谎，拿这种事情。”这时，邱蛮也在他怀里动了一下。
　　“撒谎也好，真的也罢，你看……”远处宵绿满足的喝酒模样，“她现在那么满足和幸福，即使有我和没我都没有区别。我也一样，如果是母女关系应该是互相被需要的吧。”
　　那些话也好像刺痛了周玛的某处，他拿起宵鸢手腕上的表看了看说：“现在是七点零三分，这个时间点有婴儿出生，也有病人去世，更有在家人不知的情况下意外死亡的人，或者还在等待死亡而陷入绝望的人。但你现在的确是坐在肉香四溢的庭院里，看着母亲发着青春的牢骚，这应该算是幸福吧！”
　　“酒足饭饱，应该学会满足是吧，没想到你还挺能掰的嘛。”宵鸢笑的甜滋滋的，她笑得香甜的表情也感染了周玛。

　　“宵鸢，来看看这把椅子。”宵绿凑过来时脸色通红，她翘着兰花指手拿一把小巧精致的猫爪木椅，“本来想帮你做张床的，但这两天天气太热了，所以给你做了把椅子。床我已经帮你订好啦，过两天就送来。”说完又嘣嘣跳跳地跑去吃丁淼新鲜出炉的烤章鱼去了。
　　宵鸢摸着椅子上的图腾，沉默良久开口道：“是鸢尾花，这是我的名字。”天气太热了，她真的有些醉了，脸是滚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