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副官番外（1+2） ...
-
他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模样的呢？
这个问题，张日山如果说自己没有想过，那是骗人的。和部下们交谈的时候，难免会涉及到这样的话题，不过那些兵痞子们一般说的是老婆之类的，倒没有这么文雅。
他预想的妻子是温婉、娴淑，能干的，就像这个时代大部分女性有的特征，普普通通。
张日山也知道，哪怕自己不说，不出预料，年龄和时机一到，佛爷也会替他安排合适的亲事，选的人选怕是与自己罗列的那几点也相差不离。
他在早年间同佛爷一道的时候，就暗自下定决心追随佛爷一生一世，对于爱情这种虚幻的东西并不怎么在意，正是因为这份不在意，所以他不介意佛爷包办婚姻。
初见温玉的时候，她活像个假小子，脸上黑乎乎地，一点闺秀的气质都没有，加上那副瘦弱的身子板，完全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他拦下她时，她正在神游，双目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出人意料的是，她很警觉，这份警觉不像是会出现她这种年纪，这种身份上的。
而她的来历也颇为神秘，除了能查到她是一年前到的长沙和在长沙的经历过的事，之前的事是半点也查不出来，如同是凭空出现的人，一点蛛丝马迹也不留。
在佛爷收她为义妹的时候，她很冷静，懂得为自己争取利益，甚至在佛爷简明叙述原因的时候，不按常理出牌，问佛爷他和丫头是不是有感情纠葛，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刚强有手腕的姑娘，他是见过不少的，霍家的女人个个如此，霍三娘又是其中的翘楚。
平凡普通的姑娘，那就更不要说了，但他从未遇到温玉这样令他难以忘记的，温玉她对自己的人生的定位非常精确，是那种很有计划性的人，知道自己目前该做什么事，甚至会留心当下时局，为未来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样的人，不要说是女人，大部分男人也做不到，人也许会很清晰地看到别人的一切，却常常看不到自己的一切。
就像鲁迅所愤怒的，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是麻木的，也许是困苦的生活、外敌的压迫，损坏了他们的记忆，消磨了他们的热情。
面对苦难，他们学会了木讷。虽然活着，却如同行尸走肉；虽然也有微笑，但微笑里什么也没有。
但温玉不同，无论富贵还是清贫，她都用一种极为认真的态度去生活，去努力，去进步。
也许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那份朝气，热烈如火，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这是她微冷的外表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但如果仅是这样，张日山他也不会喜欢上温玉的，顶多是钦佩欣赏的，就如同对待佛爷一般。
佛爷和新月小姐的爱情大概是轰轰烈烈，反抗，挣扎，相逼，跨越重重阻碍，勉强算得上是生死之恋。
但他所求不过是一段平淡安稳的岁月，没有惊涛，没有骇浪，有的只是一些平凡而温馨的琐屑之事。
以及垂垂老矣之时，与她相约靠在门前，自然而然地从心底升起一丝丝甜蜜，交错着些微的怅然，缓缓地流淌过两人全身，慢慢地化为宁静与顿悟，在夕阳的轻抚下，携手离世。
这样没有丝毫强求、不带半分刻意、随性自然的日子比那种海誓山盟更为难得，也是张日山这种在枪林弹雨中一步步挺过来的人，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由于错别字，被他和佛爷调笑，而强装镇定的温玉，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
故意调侃捉弄国文先生的温玉，也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
为了完成国文作业而向他认真请教的温玉，仍旧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
为了练好枪术，日以夜继的温玉，还是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
但这些却像是璀璨夺目的烟花燃放之前那条长长的引火线，一点一点拉近他与温玉之间的距离。
直到那个阳光正暖，凉风微舒的下午，在那么一瞬间，看着一袭白衣的温玉，突然觉得目眩神迷。
往事如烟，一件一件接踵而至，在他的脑海里交错纠缠，一种隐秘而无法诉说的情感从心里悄然升起，无法阻挡地溢满整个心田。
有人说离别像一座山，翻的时候总有些疲惫不安，一旦翻过去，迎来便是和温玉岁月静好的一生。
他还年轻，温玉也正值青春年华，他们的余生还很长，时间与生命不会成为他们之间阻碍。
等他归来，和佛爷袒露他的感情，他和温玉就能幸福地在一起了，带着这个念头，他和佛爷他们一同下了墓。
矿中，荒怪奇诡之事不少，但却不能他心里惊起半点波浪。一路上有惊无险，佛爷虽负了些伤，但他们还是平安归来了。
可原本计划要和佛爷说的事，在那一个又一个牺牲的兄弟名字面前，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事情竟峰回路转了。
再进书房时，迎头便是佛爷问他喜不喜欢温玉，一刹那，时空阒静，他的脑海里闪过往事种种，像一张张的剪影，在他眼前缓缓流淌而过，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汇成一句简简单单的喜欢。
可在佛爷见完解九爷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佛爷什么都没和他说，但从他的八爷的对话中，已经什么都告诉了他。
他用尽了余生所有的力气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不停地告诉自己佛爷的决定是没有错的，他应该表示认同，只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地难过。原来当我们翻过了一座山后，不是相逢，而是是又一座山。
车子在渐渐远去，车子上载着的是温玉和八爷，车子的目的地是二爷家。他的目光一直尾随着那辆车，不，也许是车上的温玉，那个他喜欢的人，直至一切都消失不见。
往昔种种，一切的一切，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像反射在镜子里的影子，是银灰色的。他的心在那一刻无比的静，像是下着大雪的中夜，天空是一张灰色的薄幕，那么沉默幽静，最后幻化成坟墓一般的死寂，声息全无。
他一个人依靠着纱窗，想让心中沸腾的情感如地面上的水珠一般，化为蒸汽升上天空，最终消失无踪。想让一切都终归波平，想回到以前的自己。可那水汽又重凝成雨滴，回到地面，回到他的心里。
窗外，繁星密忙，月亮泛着冷光，落下一室的清辉。楼下小园里，零星琐屑的萤火虫在厚密的空气里漂浮，萤火忽明忽灭，像极了他心中那份不可说的情感。
温玉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闪现，他一遍又一遍用力地在心里描绘着她的轮廓，直到她与他的一切都被清晰刻录。
哪怕今生他们不能相守，他也不愿这份情感、这份回忆因岁月时间的流转而模糊淡褪。宁愿一个怀揣这份心情，让它像陈了几十年的绍兴黄酒，慢慢发酵，历久弥香。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副官番外（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