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为你说书》南殊北顾

2、烟岚已成风

　　云柒手里握着暖炉，虽然时至夏，但因天下着微雨，凉气不减。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怕冷。不得不抱着暖炉，靠在软垫上，一副慵懒异常的模样。
　　“不知先生可告知名讳？”
　　说书人取过茶杯，刚要送入口边，便听到女子温和带着施然的问句，便打住手中的动作，向云柒恭敬道。
　　“在下姓苏，单名一个慕字。”
　　苏慕是个说书人，大家只知道他是说书的，从来没有人会问起他的名字。而云柒是京城中第一个知道他名字的人，他认为这是一个通灵的女子，能够称为知己。
　　于是苏慕便收了云柒做室内听书人。每隔两三日，云柒都会到他的小院子里听书。苏慕见识广阔，说出来的东西，云柒一个深闺里的女子是不曾听过的，兴趣更是高涨。有时间时，云柒会来到苏慕说书的地方听他在台子上侃侃而谈，在台子下静静鼓掌。
　　云柒喜欢雨天，总爱在窗前看着屋外的景色。而苏慕又是博学的人，不仅擅长说书，更有一门绝活。字画，京城，出自他手的画，不下二三十幅，他惊才艳艳，非常人。
　　而苏慕亦知道云柒怕冷，每每她来，苏慕总会想办法将房间弄的暖和起来。云柒说她喜欢大理，而苏慕又去过大理，于是她总央求他多讲讲大理。
　　不知为何，苏慕每日都会期待着云柒能来。
　　然而有一次，云柒接连一月足都不曾来过。也不曾命人来请。苏慕是一个人，身边从来没有亲人，更别提有什么牵绊，但不知从何时起，对她亦有了一丝牵挂。
　　他的屋子里，到处贴着画纸，每一张的上面不再是山水游记，不再是人文景观，不再是普通的一副字。却全都是一个女子，面目清秀，眉宇空灵。气质独居，尊贵星耀。不知从何是起他将她画的竟如此传神。
　　一个月里，苏慕向人打听，却无人知晓一个名叫云柒的富家小姐。她仿佛人间消失般不见踪迹。
　　他还记得女子举世无双的笑颜，她说，她喜欢听他讲故事。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外面的大千世界，她不曾沾染。母亲告诉她，她生来便有命中注定的命运。她不可以抵抗，所以她没有抵抗。一心一意的做好分内的事情。
　　在不见云柒的一个月后，苏慕本打算着再次出游，却没想到又再次见到了云柒。
　　层层烟岚中，女子隔着水晶帘子，望见苏慕，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却又似想到什么，终是没有起身。靠着软垫。
　　突然帘子被掀起一角，从中走出年纪颇大的中年妇女。也正是如此，苏慕才能看到如今的云柒。
　　她脸上血色全无，眼神略空洞，却悠然很是端庄的样子。苏慕清楚的感受到云柒身上若有若无的悲凉。他不知道她这一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与眼前的中年妇女脱不了干系。
　　中年妇女冷然开口：“我家小姐邀先生说书，先生不用客气，坐下吧。”
　　同样是让他坐下，苏慕却怀念云柒礼貌柔顺的声音。
　　待苏慕说完了故事，天已经微暗，天边早已不见太阳。而那妇人许是被他的故事所吸引。愣是邀请苏慕留下吃晚膳。
　　是夜，外面黑的怕人。
　　苏慕早已和衣睡下，因着住在别人家。苏慕多了几丝不安。
　　门口再次响起轻扣，苏慕不解，匆匆披上大袄，此时时至冬天，晚间温度更是冷的吓人。
　　苏慕开门，便见云柒只着一袭单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他心下一跳。正好瞥见云柒已然变紫的嘴唇，褪下大袄，便给她披上，迎进了屋内。
　　一进屋，云柒便重重地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云柒比一个月前憔悴了不少，惨败的脸上更是划上了几丝白霜。
　　“苏慕，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善的人。如今，这京城我是待不下去了。我只求，我只求你能够带我走，去哪里都无所谓。”
　　云柒哀求地抓着苏慕的衣服，似下了很大的力气与决心。
　　“小姐，你这是何必呢。”
　　“叫我柒儿。”
　　云柒固执地依旧跪在地上，苏慕没办法也跪着同她说话。
　　“柒儿，你起来再说。”
　　“苏慕，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陪你说书。只求你别抛下我。”
　　云柒情绪更是激动，一下子便抱住了苏慕。她的身子冰凉，瘦弱的她在微微的颤抖。苏慕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她，想要给她取暖。
　　女子着单衣，身材瘦弱，眉目悲凉，不知经受了多少的痛苦。外部的森冷却未能减轻她的痛苦。
　　苏慕心里很乱，他本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说书人。孜然一身，本该了无牵挂。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真的爱上了这位女子。她虽没有绝世的容颜，却有着清净空灵的笑声。她没有不羁的顽皮，却有着骨子里端庄尊贵。
　　他紧紧地抱着云柒，那一刻所有感情都仿佛释放了，也释然了。一个多月的等待，换来了一个冰冷的拥抱。于他，是值得的。
　　他记得第一次与她见面，那时的她还是只是一个孤独太久的孩子。仅一个月，她却蜕变成了如此多愁善感的可怜人。她的侍女同他说过，小姐是本就是一个可怜人。
　　这一夜，她哭了。微热的泪水湿了他的肩头。千言万语道不尽。屋内依旧燃着火炉，木头燃烧的脆响，给暗夜增添了无数的变数。
　　云柒只要知道苏慕爱她便已知足。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直到烟岚下，她望见了苏慕。这颗心才定了下来。她知道他是她的心结，亦会是她的牵绊。
　　云柒悄悄松开了苏慕，而苏慕却已经眉目舒展，静静倒在地上。云柒眷恋地拂过他的眉眼，他的头发。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