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妖怪盯上怎么办》橘*鸟

2、第 2 章

　　“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空旷的街道上，一个身影正在踉跄狂奔，撞倒路边的垃圾桶也不回头。

　　感觉身后厉鬼正在逼近，越来越近，叶楼害怕得双脚颤抖，身后阴冷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似乎要钻入他的身体，侵蚀他的血肉，夺取他的体温。

　　“别跑……别跑……我死得好惨……”

　　“帮我！帮我！帮帮我！”

　　凄厉的声音在街道上一遍又一遍地响起，一声比一声凄厉尖锐，似有回音荡开，钻进叶楼的耳蜗，冲击他的耳膜。

　　密密麻麻的冷汗从背部渗出，一股恐惧感不可抑止地从心底升起，叶楼尝试着加速，可是脚部如灌重铅，和他意志背离，越跑越慢。

　　身后瘦弱得只剩骨头的嶙峋手掌一把抓住了前方速度慢下来的叶楼，尖利的手指划过叶楼苍白的肌肤，在他背后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同时衣服发出撕拉一声响动，却并未完全扯断，反而让叶楼再也无法前进。

　　“放手！放手放手！给我放手！”叶楼挣脱不开，畏惧地回过头，身后面目狰狞的鬼影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猩红的舌头后，内部却像黑洞一般幽深。

　　叶楼使劲挣扎，不知怎地，对面的厉鬼倏地身首分离，竟有鲜血从脖颈处喷薄而出，滴滴答答，洒在叶楼的脸上，身上，最后流满了一地，艳红又可怖……

　　“啊！”

　　一声尖叫陡然在房间里炸开，叶楼猛地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淡粉的嘴瓣因失神而微微张开，耳际还回荡这自己的尖叫声，不知被梦境吓醒还是被自己叫醒。

　　许久以后，叶楼呼吸终于平缓下来，慢慢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手掌正好磕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叶楼低头发现是一本厚厚的书籍。

　　前些日子，叶楼因为忽来的兴致，在网上购买了本聊斋异志，昨夜无事，便从书柜里翻出来看看，谁料睡意上涌，迷迷糊糊便抱着书睡着了。

　　大概脑补得太厉害，结果夜晚做梦就被鬼追了几条街。

　　脑中被狰狞厉鬼追逐的画面依旧清晰，只是厉鬼的模样变得模糊不少，样子也不再那般狰狞。

　　叶楼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擦去额上汗水，胡乱地将头发往后撩，庆幸这只是个梦。

　　翻身下床，套上拖鞋，他拖拖拉拉地走去洗手间。

　　昏暗的卧室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叶楼睁着迷迷蒙蒙的眼睛，眼角余光中似有一道白影飞速掠过，他下意识想到了梦中厉鬼，顿时没了睡意，表情惊恐万状，身体剧烈地一抖，像是受了惊的小兽，迟疑地，慢慢地，回过头来，黑暗中什么也没见到。

　　叶楼深深呼出长长一口气，安抚别再自己吓自己，却动作非常敏捷地打开了房中灯光，再度环顾一周，没发现异常后才彻底放下心来，开门走进了洗手间。

　　他不喜欢太白的光线，过于刺眼，让眼睛非常不舒服，所以他屋内安装的都是暖光灯。

　　借着温暖的灯光，他走到洗手盘前，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甚至把额前碎发都给打湿了。

　　抬起头对上镜中的少年，哪怕在暖光灯的渲染之下，仍旧如白色陶瓷一般，肤色苍白得过分，没有一丝血色，五官却非常精致。

　　叶楼作为一名死宅，甚少出门，不但少和人打交道，就连太阳都几乎要和他断绝关系，严重的时候一月不相见，拉上窗帘天天和电脑抱团过日子，也就他这种骨灰级宅男才受得了。

　　作为一名网文作家，叶楼一直驻守晋江网，撰写各种奇怪脑洞文，从不露面，甚少和读者交流，写的脑洞小说却常年位居首页金榜，出过几本书，也卖过影视作品，然而他的朋友圈狭隘到趋近于不存在。

　　叶楼将额前碎发往后撩，因为沾水的缘故，柔软的头发不像刚刚那般直接滑落，而是乖巧地服帖在两侧。

　　镜中的少年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眼睫似羽毛一般不时扇动，鼻挺直而秀美，唇形优美，唇色却非常淡，下巴尖尖，身材消瘦，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明明已经二十五岁的成年人，看上去愣是像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叶楼在自己脸上重重地拍打了两下，这才让自己苍白的脸颊多了一丝血色，有了些许人样。

　　背部因为噩梦而被冷汗弄湿，叶楼打量自己两眼后，干脆地脱下上身的白色背心，露出白斩鸡一样的身材和肤色，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毛巾到水龙头下沾了些自来水，在纤瘦的背上胡乱擦了几下，直到通体舒爽才停下手。

　　现在正值夏日，五点多天就蒙蒙亮了，叶楼的新文还在筹备中，不需要按时码字，日子非常轻松。难得今天噩梦惊醒没有赖床，叶楼干脆出门走走，活络一下因长时间没有运动的僵硬小身板，顺便买个热腾腾的早餐享用。

　　叶楼所处的小区非常大，园林绿化设计得恰到好处，层次分明，绿绿葱葱的树木中不乏有色灌木和开花植物混合其中，使得色彩不会那么单调，甚至走路间还能隐隐闻到桂花香。

　　叶楼绕着小区走了两圈，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多。

　　园路上往来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老当益壮的爷爷奶奶，他们喜欢早早出来健身运动，呼吸新鲜空气。

　　路上还有不少赶着去附近市场采购新鲜食材的保姆阿姨。

　　叶楼为人孤僻内向，患有比较严重的社交恐惧症，见到人多的地方就会怯弱。随着路上的人渐渐增多，叶楼加快脚步走出了小区，去到附近惯常叫外卖的一家店铺。

　　哪怕叶楼带上了口罩，店员都一眼认出他来，笑着将菜牌递给他，招呼他坐到以往的座位上，毫不意外地写下了和过往一模一样的菜式。

　　在店员的眼中，叶楼也算是个怪人，额发永远半遮住眼睛，一米七五的身高，身子却比不少女孩子还单薄。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对于别人的搭讪甚少回应，喜欢一种菜式能连续吃上一个月，直到实在腻了才会纠结地选择新菜式。

　　半年下来，叶楼在店铺里尝过的菜式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完，简直一朵清新脱俗的小奇葩。

　　吃完热腾腾的早餐，叶楼异常满足，在小区偏僻人少的地方散了一圈步后，才慢悠悠地返回自己的小窝。谁料一楼大堂站了几个高大的壮汉，统一穿着搬家公司的工作制服，因为运动出汗天气闷热的缘故，他们直接撩起衣袖，露出麦色的肌肤和喷张的肌肉，手里抬着大件小件的家具电器，将电梯门团团围住。

　　叶楼藏在口罩下苍白的脸多了一丝不自在和无奈，闪身站在角落里，用露在外面的一双漆黑眼睛远远地观望着，丝毫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夏日炎炎，如今太阳高挂，才七点钟就开始有了闷热感，叶楼实在不想再去外面晃荡一圈，只能默默地候着。

　　别问他为什么不走楼梯，凭他这缺乏锻炼的身体爬十八楼，直接心肌梗塞壮烈牺牲在楼梯上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栋楼一共四部电梯，每层八户人家，属于配备多于需求。叶楼等了不到十分钟，电梯前的搬家大汉就剩一个，又一部电梯到时，搬家公司一名热情的小伙子就大声吆喝，把叶楼唤进电梯内。

　　叶楼在原地纠结了许久，热情小伙子一直按着开门键，让叶楼不得不硬着头皮挪进电梯里。

　　明明电梯空间很大，就两个人加一盏落地灯，叶楼仍旧觉得空间逼仄，浑身不自在。尤其察觉对方的目的楼层居然和自己一样，他的心底更加焦虑了，恨不能立即冲出电梯，冲回自己的小窝，锁上门才能安心下来。

　　没错，他就是这么害怕与人相处，而且还有强烈的被害妄想症，坐电梯总想到电梯坠落，切菜害怕剁手指，时常想象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吓自己。

　　到了十四楼时，电梯倏然剧烈摇晃，顶部灯光一直闪烁，叶楼和年轻小伙子都吓得紧贴身后金属墙壁。叶楼甚至感觉呼吸困难，好像有什么堵住自己的口鼻，脚下虚软，隐隐有一股自由下坠感。

　　要知道，电梯下坠所引发的死亡率非常高！九死都不一定有一生！

　　电梯内灯光突然泯灭，晃动停止下来，叶楼心脏扑通响，只觉后背发凉，四肢百骸的温度被抽走。

　　不知是否错觉，叶楼感觉空气的温度好像忽然骤降了好几度，隐隐约约间，这阴冷漆黑的电梯内，仿佛传来男子低沉的呻|吟声音。

　　叶楼恐惧地睁大眼睛，颤抖着身体，摘下口罩，结巴问道：“大……大哥，你……没、没事吧！”

　　灯光这时候忽然再度闪烁，对面传来小伙子浑厚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叶楼脸色煞白，吓得缩成一团，不敢动弹，跟着“啊啊啊啊”尖叫。

　　电梯晃荡一下，重新运转，灯光也恢复正常。

　　两道尖叫声终于消停。

　　年轻小伙子手中握着落地灯，似乎叶楼有异动他就会抡起灯砸过去。电梯内两人相互对峙，眼睛死死盯住对方，气氛紧张。

　　“叮！”电梯停在十八楼，金属门自动打开。

　　小伙子拎起灯率先冲出了电梯，踩在结实的楼板上才安心了些许，回头见叶楼随他身后跑出来，不料被脚下缝隙一绊，摔了个狗啃泥。

　　小伙子瞪圆了眼睛，被对方异常苍白的肤色吓得不轻，惊骇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不能怪这位年轻小伙子误会，刚刚电梯内，灯光闪烁时他正好对上叶楼那张精致而苍白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前碎发遮住双眼，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下，像极了那场景别提多诡异阴森。

　　“我？我、我是人啊……”叶楼瘫软地上，抱头望向小伙子，就怕对面这壮实大哥冲动之下真举起落地灯砸他头。

　　小伙子定下心神，见对方在灯光映照下还有影子，衡量眼前这瘦弱少年对自己不存在威胁，犹豫了一下便伸手要扶叶楼。

　　叶楼实在是吓得不轻，腿还软着，抓住他的手，脸上神色依然惊惧，但小伙子手掌的温热让他安心了不少，本想开口问问刚刚那声奇怪的呻|吟从何而来，然而小伙子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胆小的叶楼只能把话噎回去，慌张道谢后就掏出钥匙，冲回自己小窝。

　　奔跑的速度太快，叶楼直接撞上从邻居门口走出来的一个高大身影，顿时反方向跌坐在地，屁股撞击地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刺痛，鼻子一酸，生理泪水从眼角冒出来。

　　叶楼这一撞有些厉害，先前电梯门前的摔跤已将手划破，现在又来一次，直接被去了一层皮，一片淤青中还挤出几滴血。他身子瘦小，屁股肉不多，被僵硬的地面磕得生疼，泪腺自动自发地冒水，止也止不住。

　　肖旭面容冷峻地低头打量瘫坐地上的瘦小身影，显得薄情的红唇微微一抿，弯腰伸手将人拉起来，“你没事吧？”谁料话语刚落，对方白皙的脸颊上立即滚过一颗晶莹的泪珠，一路滑到尖尖的下巴，然后自由坠落……

　　肖旭楞怔了一下，心道这男孩子真的是他要找的人吗？那个高高在上永远一脸淡漠的叶楼也有掉眼泪的时候？

　　可天枢那家伙非常果决地认定眼前这少年就是它的主人，而且对方的名字也叫叶楼。数日前，它已经成功地混进对方家中，伪装成一本聊斋志异……

　　经过半月的观察，肖旭真心实意地觉得，天枢所谓的羁绊和心灵感应全都是屁话。这人要真是叶楼，他就吃掉从天枢本子上撕下来的所有书页:)

　　眼前这少年交际能力明显有问题，肖旭为免吓坏小孩，尝试扮演一个温柔似水和蔼可亲的邻居大哥，通过书本、小说和偶像电视剧的浸染，他颇有心得地揉揉叶楼的头发，另一手轻轻碰触叶楼的脸颊，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下移，从眼角到下巴，将叶楼脸上的泪痕抹去，肖旭小声安慰道：“很痛吗？乖哦，哥哥给你糖果吃好不好？不哭了哦。”

　　这举动，这语气，像极了怪蜀黍想要拐带幼儿园小朋友。

　　叶楼向来害怕并排斥陌生人的忽然靠近，肖旭的举动显然逾越了他可接受的适当距离。于是他非常疏离地后退一步，一语不发地微微侧身与肖旭擦肩而过，打算直接回家。

　　肖旭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蓦然想起一首流行歌歌词：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我想摸摸你的头发，只是简单的试探啊……

　　叶楼蓦然感觉一股冰寒刺骨的冷意从脚底直窜到大脑，又蔓延至四肢百骸，深入骨髓。他僵硬地侧头，看到高大男子身后站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少年。

　　乌黑长发及腰，身高体型和自己一般瘦弱，细腰盈盈，身上穿着一件古代的大红衣衫，上面绣着繁琐的金丝云纹，红的似火，衬托得肌肤更加雪白，唯有平坦的胸部能昭示出他的性别。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握住纤细的雨柄，撑着一把与衣袍同色系的油纸雨伞，艳得似血，在这灯光明亮的楼道里显得格外诡异。

　　谁会神经质地在室内撑伞？

　　视线往上，叶楼一阵头皮发麻，瞳孔微微一缩，感觉心脏骤然停顿，然后剧烈跳动。

　　这红衣少年没有五官！脸上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