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咫别》苏锦虞

3、前路迢迢

　　白子画终究是跟着苏珩去了陈国。
　　其实一路上，苏珩都尽量想要保持他的王霸之气，奈何野外生存能力实在堪忧，在几次差点放火烧山和被野果毒死后，已经辟谷多年的白子画终于看不下去，帮他成功烤熟了一只兔子。
　　用的是从鲛人那里得来的无边火，快速便捷，火力十足，分分钟野兔外焦里嫩。也不知道九州的野心家知道他们梦寐以求的圣火被拿来烤兔子以后会怎么想。白子画嫌弃的看着香喷喷却淡然无味的兔子，在看一眼被饿得好像瘦了一圈的苏珩，长叹一声闪身进了林子。
　　不过片刻，手里拿了好几种调味的野果，还顺手掏了些野蜂蜜。他慢慢把野果的汁水挤在兔子上，苏珩也挤过来，拿了蜂蜜抹在兔子上。
　　半晌，兔子好了，苏珩撕了一大只腿递给白子画。
　　“喏，腿给你吃。”
　　白子画看着眼前肥美诱人的兔腿，却没有接，他伸手扒了扒火，说道：
　　“我不饿。”
　　“你烤的兔子这么美味，看上去就很好吃，你尝一尝嘛。”
　　……
　　“我烤的兔子看上去就很好吃，你真的不尝一尝？”
　　白子画骤然似乎被雷击了一样，他怔然看着眼前笑意盎然的人，突然又陷入了某种迷沼。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耳边却依然还围绕着那轻轻浅浅，如梦似幻的声音。
　　“师兄，我弹新学的曲子给你听……”
　　“师兄，如果我们不修仙，那该多好，我们可以踏遍大好河山，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白发苍苍……”
　　“师兄，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师兄……”
　　恍如隔世。
　　苏珩咬着兔子，却见白子画怔怔的神情，知道他似乎又在回忆什么，小声喊道：
　　“仙长？仙长？”
　　白子画被苏珩叫醒，他一贯不会在面上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心绪，他没有回答，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不远处一棵树下，闭目打坐。苏珩已经习惯白子画这种冷淡的样子，也不恼，笑嘻嘻的把肚子填饱，然后灭了火，也走到白子画不远处一棵树下，靠着树干躺下。
　　卫国不似陈国，一年都是冬季。初夏的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却带来难得的舒爽。苏珩枕着手臂，看着天边的晚霞。晚霞似火，就好像传说中的业火红莲，在火焰中绽放一片片花瓣，烧尽世间一切的污秽，燃尽世间一切罪误。
　　似乎是火中舞蹈的灵魂，不屈从于宿命，不桎梏自生死。
　　苏珩的眼眸似乎都被那一抹火色染红了，他却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子画，满眼都是火光。
　　似乎有一丝艰涩，但被那满满的笑意完美掩盖。
　　他转过头，看着头顶的翠枝绿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睡吧，明日便能回到陈国。
　　却没看到，白子画幽幽睁开眼，默默看着他，看了一夜。

　　第二日
　　两人继续上路，早饭苏珩烤了那只没吃完的兔子，他一边生火一边说道：
　　“仙长，今天中午我去打一只野鸡，还是请您来料理行不行？”
　　白子画凝神打坐，缄默不语，只是睁看眼，幽幽看了他一眼。苏珩也当做他默认了，笑呵呵的烤着兔子，半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道：
　　“仙长修道之人，怎么会做这些，还如此纯熟……”
　　白子画看着他，也不说话，眼神里有一丝不明的意味，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苏珩很会看眼色，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些不高兴，只好讪讪住了嘴，转过身去，默默吃那半只兔子。半晌，却听见背后的白子画轻声说道：
　　“我没有成仙之前，与师弟一同下山历练，常常饿着肚子。师弟便打了野物给我们改善伙食，一来二去，便学会了。”
　　这是白子画与苏珩自相识以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苏珩明显感到他语气的不同，似乎带着一丝眷恋和遗憾，让他冷冰冰的言语多了些烟火气息。苏珩扭头，看着他，问了一句：
　　“那后来呢？”
　　白子画眼神有些恍惚，他抬眼看着远方的山，没有说话。天气晴好，万里无云，远处的山似乎特别翠绿，像一块巨大的翡翠，他出神地看着，似乎在看什么人。
　　风卷起他鬓边长发，似乎要带他去某个地方。他伸手想抓住那一丝风，但纵然成仙成神，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风从他指尖溜走。
　　抓不住，
　　留不住，
　　他就像这风一样，轻轻的来，静静地去，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陈国上下对这个十多年不曾出现的大公子表示出了应该有的陌生感，乌垒城实际都忘记了这个自幼在卫国为质的大王子。以至于苏珩和白子画风尘仆仆的到达城门口，就感受到了来自故国的恶意。没有人承认苏珩的身份，甚至把灰头土脸的他当成卫国的奸细，意图抓起来。
　　白子画虽说是仙人，却不能在凡间随意使用法术，所以这些天也没有御剑，只是跟着苏珩步行，但是法衣精妙不染尘埃，还是风姿卓越，恍如谪仙。但是苏珩就狼狈得多，因为害怕卫国的追杀，他们一路上都只敢在深山老林赶路，绣着金线的锦袍被树枝挂烂，衣摆也沾染了污渍，看上去只是跟流民好一些。最后还是苏珩黑着脸拿出贴身玉佩，让守卫去通传。
　　其实也不怪城门守卫，他们不过尽职尽责而已。苏珩所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要么留在卫国，要么在迷雾森林遗失了，现下陈国与卫国战事一触即发，乌垒城守卫森严，自然没办法顺利进城。
　　这样苏珩觉得很没有面子。
　　白子画看着黑着脸的苏珩，突然有些想笑。他别过脸，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这一丝笑意倒是没有逃过苏珩的双眼，他是第一次看到白子画笑，虽然很浅，但是却如同雪莲初绽，虽覆满霜寒，却皎皎如月。又似春风里第一缕朝阳，浅浅洒在第一片绽放的桃花上，带着些许冬雪的凉意，却掩盖不了春风的温柔，美得令人窒息。
　　苏珩已经呆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白子画，真的就是那画中人一样，画里的仙人用霞光做墨，勾勒三千青丝，用秋水点彩，染出瓷肤玉骨，最后剪了月神的一段月光和花神的一点心头血镶嵌他的星眸如漆和檀唇如滟。
　　最后画里的仙人睁开眼，站到他眼前，一笑，便丢了三魂，失了六魄。
　　苏珩刚想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却被“哒哒”马蹄声打断思绪，却见一队骑士从城门纵马飞驰出来，为首的少年穿一袭玄色劲装，上面用银线绣了麒麟，暗红色的斗篷随风翻飞，露出里面精致的绣花。少年金冠束发，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俊美异常，眉眼间与苏珩有些许相像。只见他远远便露出笑意，到了苏珩眼前便翻身下马，嘴里唤道：
　　“王兄！”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一点小剧场……但是……我居然木有灵感……谢谢大家给我动力，我居然一鼓作气，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