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守候》风觞

3、第三章 婆婆

　　里屋的情况比外面更糟，能进到这里来的大部分都是伤重病危的重患者，痛苦的哀号成为这里唯一的声音，“谈笑”是这一墙之隔的外面的人们才拥有的权利。
　　绕过地上东倒西歪的身影，笑笑默默地走到一个蹒跚的老妇人的面前。
　　[婆婆。]
　　[疯娘的胎位有些不正，你拿这些水和伏龙肝煎沸取清夜给她。]老妇的声音很冷，比笑笑的更冷。听到笑笑的声音后，她并没有停下受伤治疗的动作，只是背对着笑笑做出命令。
　　[是。]
　　伏龙肝，即灶里正对锅底的黄土，亦名灶心土。废墟里很少开灶，所以伏龙肝的数量是极其有限的，然而对于废墟而言，真正宝贵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水。小心的取出一碟脏破的废水，笑笑在心里有些诧异婆婆对疯娘的照顾，却仍旧什么都没说的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丫头……]
　　[婆婆？]
　　[那个丫头是叫温芯吧！？]
　　古怪的转过身来，笑笑奇怪的看了看正在为裴大叔止血的老妇，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苍老身影仍旧是自己认识中的冷然，只是……婆婆从来不会关心庙里的任何人，给人治病也只是生存在废墟的迫不得已。
　　自小在废墟长大的笑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在废墟的生存法则。
　　废墟是个完全漠视生命的极恶存在，这里的人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生存的不易，所以为了生存下去，废墟的人也往往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的不择手段。
　　残忍的杀戮，争夺，然后是一条条生命的流逝。
　　废墟的人很少，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自保的能力，下一秒钟这里的人会更少，并且，没有人会知道那个“少了”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是你自己……
　　笑笑从记事起就一直跟在婆婆的身边，一个是懵懵懂懂的孩童，一个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够到今天仍然活着得亏于婆婆高超的医术——废墟不成文的一个规定：对于废墟唯一的一个医者冷婆婆（没有人知道婆婆的名字，只是婆婆长期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便以此得名），废墟任何人不能加以伤害。因为即使是废墟中最强悍的存在，都不能真正保障自己明天的生存。
　　慢慢的日子长了，废墟能够继续活着的人多半都受过婆婆的救助。出于对婆婆的尊敬，众人将这个唯一比较完整的庙宇让出来给婆婆救人，并且，只要是婆婆决定救的人，在他走出庙宇前，都会是安全的。
　　对于这种种特殊的待遇，婆婆仍然不言一语，只是静静的待在这间废庙里，救伤、治病……而今天，向来不曾在乎过这里有过谁的婆婆，居然开口询问温芯的事情……
　　[嗯，是的。]
　　[在哪里捡到她的？]
　　[……三个月前，在西面乱葬岗。]
　　西面……么。
　　废墟位于整片大陆的偏中心地带，这里三面都是绝壁，只有西面靠近战场的地方有一个不大的坡路，那里是废墟唯一的进出口。乱葬岗就位于废墟出口正前方，每天，都会有新的从战场扔来的死尸和一些被放弃的人们，被遗弃在那个地方……
　　[“笑笑”……是她给你起的名字？]
　　婆婆在……和她聊天么？
　　[……嗯。]怪异的感觉让笑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婆婆，然后，在婆婆抬头询问下默默的点了下头。
　　很奇怪！婆婆一向很少开口，即使开口也只是安排她有关药物的问题，可是今天……不懂的微微低下头，笑笑沉着头不住地思考，总有种什么奇怪的感觉环绕着她，很不舒服。
　　[……下去煎药吧。]说完这句话的婆婆不再看向笑笑，又是如往常一般的沉默了下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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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笑，笑笑，你回来啦？婆婆跟你说什么了？]刚刚走出内厅，一张黑呦呦的笑脸就迎了上来，吵闹的问话让笑笑暂时放下有关婆婆的古怪。
　　[婆婆让我给疯娘熬药。]
　　[疯娘？是那个肚子大大的姨姨么？]
　　[嗯。]低头，拿过一些干柴放到一边，再取出锅子。笑笑一边来来回回的忙碌着，一边回答着温芯的问题。
　　[那个姨姨也生病了么？她的肚子好大！]温芯一脸好奇的跟在笑笑身后一蹦一跳的前行着，惹得一旁乐于观看两个小家伙互动的大人轻笑了起来。
　　[……疯娘没有生病。]
　　[欸？没有？那为什么要给她煮药？]
　　[她要生小宝宝。]
　　[咦？在哪里？小宝宝在哪里？]
　　[在肚子里。]
　　[……欸？]不敢置信的看着笑笑忙碌的身影，温芯傻眼的愣在当场，专注熬药的笑笑瞥了瞥温芯仿佛定格了的傻样，嘴角掀起一个可疑的弧度。
　　[我的……天，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良久，久到温芯的双腿都因为一直不动的直立而微微的酸痛起来，这个迟钝的小家伙才慢慢动动身子，乖乖的蹭到笑笑的身边，不可思议的感叹着。
　　[噗嗤——]周围的大家终于忍不住地轻笑出来，温芯夸张的反应很成功的娱乐了所有人。
　　笑笑没有笑，只是那双黑幽幽的大眼里却满是怎么样也藏不住的笑意。
　　奇怪的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开心的大家，温芯鼓了鼓嘴，又转过来兴高采烈的看着笑笑，问道：[笑笑，为什么外面的风都吹不倒庙里来？我刚刚亲眼看到一股大的风沙绕过庙宇离开了。]
　　[哦，那是之前被婆婆救了的黑胡子大叔弄得，好像是什么魔法阵。]
　　[哦。]
　　得到答案的温芯老实的坐到了一旁，反倒是笑笑忍不住地开口：[怎么不继续问了？你知道什么是魔法阵么？]
　　[咦？那有什么好问的？]温芯一副理所当然的开口说道：[只是个魔法阵啊，虽然不知道这个阵的原理是什么，可是魔法这种东西，只要学就会了啊。]
　　是的，这片大陆上，与自然元素的对话是一件如同吃饭般自然的事情，即使是普通的贫民也懂得基本的魔法使用，人们的日常生活更是离不开它。
　　只是，由于废墟里全是死人或是一些半死不活的人，稍微“齐全”一些的家伙也因为笑笑是婆婆的“传人”，而从来不会在她面前逞凶，于是，已经6岁的笑笑对于魔法二字的了解仍然贫乏的还不如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幼儿。
　　[这样啊……]
　　魔法？魔法阵？
　　若有所思地搅拌着药水，笑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