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守候》风觞

10、第十章 再会

　　彻夜不停的前行着，在听到“温芯逃走了”这个消息的那一刻，笑笑的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地方。
　　“笑笑，我们会乖乖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那时的呼喊仿佛还在耳边，那时的承诺也仍然有效，所以……
　　[芯芯……等我……]
　　喃喃着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言语，笑笑呆呆的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对于地形的熟悉让笑笑仅从本能就足以绕过所有追查的人，不作间歇的前进，不多想，不猜测，不去思考任何东西……在笑笑成功把自己的另一只鞋也穿破的那一刻，气喘嘘嘘的她终于来到和温芯约定好的地方——那个由巨石围成的狭缝间。
　　死死的紧盯着眼前的狭缝，四周的杂草早已经遮住了入口处，笑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不远处的乱葬岗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恶臭，隐隐约约的传到这里，让人怪异的一阵阵晕眩。
　　周围很安静，看不出有没有其他潜伏的人，一直以来这片地方因为旁边的乱葬岗，来这里的人会很容易染上尸毒，比外面的任何人都要清楚活着不易的废墟人是不会轻易拿自己的身体和这些医毒病痛开玩笑的，这也是为什么婆婆的身体刚刚显示出问题，所有的人就开始急迫的寻找笑笑的原因。而越是毒物弥漫的地方，越是会长出一些有用的药草，之前笑笑就是这样一路寻找药草而捡到一直躲藏在狭缝中的温芯的。之所以让温芯再次回到这里，一来是因为这里很少有人来，二来——狭缝中长年生长的一些药草足以中和外面的尸毒。
　　按照平常的状况，那些捉她的人是不会走来这里的，未知的病痛和眼前的死亡，废墟人在这些选择面前只会是最实际的，而之前温芯会被捉住，想来应该是还没有到达这里。所以，已经走到这里的笑笑，其实已经可以稍稍松口气了，可是笑笑的身体渐渐的僵硬起来……
　　怕么？
　　是的，她怕。
　　在婆婆“精湛的表演”之后，她害怕温芯也会……
　　慢慢的撩开扎人的野草，笑笑探身向狭缝走去，简短的几步路，连笑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呼吸中的停顿。然后——
　　[唔……]刚刚进来的笑笑，在抬眼看到里面状况的下一刻，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芯芯……
　　泪水在眼睛中打着转，最终还是无声的低落了。
　　这还是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温芯么？
　　残破的身体歪倒在地上，原本破旧的衣裳此刻竟然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遮蔽，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印迹爬满了全身，偶尔还有些令人作呕的液体从那衣服上低落……温芯头发已经大量的脱落了，剩下的几缕不规整的发丝散络在脸上，挡住了那张总是充满了好奇的脸。
　　……
　　“笑笑，你听我说，你快出来吧！这里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仁慈之人，芯芯落在他们手里已经两天了，虽然芯芯年纪还小，可她毕竟还是个女孩，这里的人已经很久都没有碰到过年轻的女孩了……芯芯她会……”
　　……
　　不久前陈叔说过的话再一次在笑笑的脑海中闪过，早熟的笑笑根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正因为这样，笨拙的笑笑突然发现：此刻的自己除了哭泣外，竟然已经做不到其他。她甚至不敢上前去探寻一下温芯的鼻息，不敢去了解温芯的现状到底如何，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温芯，笑笑突然发现……真的，她不敢，她什么都不敢做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婆婆为了保护她……死掉了。这一刻，过多的现实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笑笑的面前，她……已经没有自欺欺人的力气了。
　　而温芯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她……因为那些人要抓她；因为她放任温芯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因为……她其实根本没有能力去捍卫任何东西——温芯也好，婆婆也罢，甚至是她自己……
　　强烈的悔恨、懊恼、不甘……以及此时此刻爬满了笑笑整个心思的无措、担忧、害怕、……几乎是所有的负面情绪同时袭击着笑笑的全身，在这个只剩下她和温芯的地方，笑笑再也掩盖不住所有的伤痛，孩子一样大声地哭喊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笑笑的哭声太大，原本一动不动的温芯突然慢慢的醒了过来，慢慢的睁开眼，温芯的视线恍惚了一下就对上了左手边缩成一团的笑笑，看到孩子一样哭得很大声地笑笑，温芯的眼里充满了担忧：
　　[笑……笑笑？]
　　[……]低哑的嗓音听起来好像幻觉一般，却立刻让笑笑停止了哭声，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将自己圈在手臂中的笑笑自己都不确定刚刚那声轻微的呼唤到底是不是错觉。
　　[笑……咳咳咳咳……咳咳……]见笑笑一直没有动作，温芯忍不住地再次出声，却因为嗓音的长久干涩轻咳了出来，剧烈的不适让温芯错过了骤然抬头的那一瞬间，笑笑眼底那死灰复燃的神采。
　　而终于证实温芯仍然活着的笑笑，眼看着她咳嗽的越来越难受，立刻快速的跑到温芯的身边，轻轻抬起温芯的身子，熟练的拍打着温芯的背部。匆忙中的笑笑仍然细心的注意到，温芯在被触碰的那一瞬间僵硬的全身，心里忍不住一阵揪痛，然后，等温芯的咳嗽好点之后，笑笑体贴的放开了手。
　　[呼……笑笑，你……回来啦。]气息顺畅了的温芯习惯的扬起个大大的笑脸，很常见的笑容，还带着温芯一贯的依赖。只是……这种境况下、这样的笑容……笑笑鼻子忍不住地再次发酸。
　　[笑……咦？笑笑你别……哭啊，是不是有……人欺负笑笑了，芯芯去给……去给笑笑报仇！！！]原本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温芯在感受到手背上的泪滴后，立刻大声叫喊了起来，只是这种“名义”上的大声，却仍然听起来虚弱无比。
　　笑笑默默地转过头，用手背狠狠地擦拭着泪流不止的眼睛，等到眼睛都让她揉得又红又肿了，泪水也终于止住了，才转过头来，微微摇了摇头。
　　[放心，我没事。]说话的同时，笑笑嘴角扬起了一个轻柔的弧度。
　　[……]
　　笑笑在笑么？
　　狐疑的看着“很不正常”的笑笑，温芯小心翼翼的开口：[……婆婆她……还好吧。]
　　[……]“正巧”错开头的笑笑假装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温芯的脚上，这才注意到温芯脚上的狼籍——已经没有了任何遮蔽的双脚随处可见深深的血痕，笑笑四处看看，并没有找到温芯的鞋子，想来是不知道掉在哪个地方了。
　　顺手拿起之前留给温芯的药包，笑笑开始着手处理温芯脚上的伤口。
　　[笑笑……婆婆她……]
　　[婆婆很好。]不抬头的打断温芯的话，笑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我回去的时候，婆婆还是往常的样子，我……看着没什么事就快点赶回来了。]
　　[……哦。]若有所思地回应了一声，温芯就这样看着笑笑为她包扎脚上的伤口，沉默着。
　　良久，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温芯在笑笑没有注意的时候，扬起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啊，笑笑一定很奇怪怎么……没有看到宝宝吧！？]
　　[……]察觉到温芯声音中的颤抖，笑笑顿了顿手上的动作，然后仍然装作无视的继续着，顺便聆听着温芯想好了的“故事”。
　　[唔……你走了以后，我和宝宝本来打算直接过来这里，可是宝宝突然饿了，我就想你离开好像在这附近找到过蜂蜜，就打算先喂饱宝宝再走，却找了很久都找不到，然后，我就碰到了……]默默地停顿了一下，笑笑注意到温芯又一次僵住了身子，仍然没有做声。继续开口的温芯仍然一副开朗的样子，只是那言语中的颤抖却是怎么样都隐藏不住的：[……你猜我碰到谁了？我碰到了裴大叔和陈叔，原来我们走的那天婆婆刚刚好给陈叔安好那个假腿，裴大叔的病之前也治好了。他们一听我们要离开，就说……]再一次停顿，然后再一次继续：[……就说咱们两个小孩子没有办法照顾小宝宝，所以，以后他们会帮我们照顾的……]
　　[……]
　　[啊哈，啊哈哈哈……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挺对，本来还挺依依不舍的，可是想着要过来等你，就先……让他们照顾着，自己……跑来这里找你了。笑笑……不会生气吧！？]
　　慢慢的将温芯的左脚包扎好，笑笑暂停了手上的动作，默默地看了看一脸干笑的温芯，忍不住伸手帮忙理顺那些调皮的乱发，柔声地开口说道：
　　[随便。如果不是婆婆不方便，我才懒得照顾那个小肉团呢。]
　　[……哦。]温芯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笑也不再开口，默默地继续手上的包扎，直到片刻后，从温芯脚上传来的冰冷让笑笑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笑笑也注意到了，沉思中的温芯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冷颤了。
　　[芯芯，你冷么？]
　　[咦？我……我……奇怪……我怎么突然……这么冷。]
　　笑笑的出生让温芯恍然发现到自己的状况，紧接着忍不住地全身发抖起来，而反映更快一步的笑笑则是首先注意到另外一个地方，伸手撩开温芯肚子上的破布，在温芯本能的惊声尖叫下，一个冰样的手掌印出现在笑笑的面前。
　　一瞬间，两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