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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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答
夏白有些颤抖地站起。校服的边角被她攥在左手手心里，褶皱非常。
那支不能再用的钢笔却始终被她握在右手手心里，全都是汗。
她自然是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校图书馆的三版《诗经》都被她仔细翻过了。
教室外秋阳静好，教室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在等她回答。可是她嘴唇不断翕动，却始终难以吐出一个字来。
被如此多人一同关注，实在令夏白很不适应，也很不习惯。
然后她弯下腰，又是一阵极力压抑的咳嗽声。
顾青山轻叹一声，开始暗暗责怪自己起来。为什么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不喜说话，自己还非要让她发言呢？
夏白的语文成绩也并不是很出色，恐怕……她是真的不知道这首诗的含义，而只是单纯的想要在教师节表达知恩图报的意思。
他正要开口让她坐下，可是却听见了如清泉涓涓般的声音。
她抬起头，面色因咳嗽而有些潮红。她第一次将她的音量放大。
原来她的声音是如此好听。
“这一首《木瓜》……之所以朗朗上口，是因为……它的章句结构独特……它并不像诗经中其他诗篇一样以四字组成，而是采用了三五交错的句式，造成了很强的音韵感，读来……别有风味。”
顾青山闻之一笑。
他笑的时候，眼角上扬，好似泛起了柔柔的涟漪，有着微弱的光晕。眉舒目展，日暖风和。
当他想再听下去，夏白却没了下文。
没想到她竟也会耍小聪明。
其实，夏白是看着他昙花一现的笑容，和班上不在少数的女生一样，呆住了。
“三五成句，跌宕起伏。的确如此，你解说得十分到位。那么，对于这首诗的含义，你有什么看法？”
夏白回过神来，面颊有些滚烫，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看着顾老师……看呆了。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变得小了：“据说，这首诗经，从古到今一共有七种解说的角度。从一开始的‘美齐桓公说’，直到后来的……‘朋友相赠说’……一言……难尽。‘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果子与美玉，价值上是不对等的。以琼瑶相报，体现出作者的一种高尚的情感。”
最后的最后，夏白再次抬起头，她强忍慌张，静静地凝视着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的顾青山，目光澄澈。
“而我认为……对他人的情感表示尊重与认可，这本身就是最高尚的情感。”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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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度
直抒胸臆的快感将她浅浅漫过。夏白的眼底，有流转的光。
不少埋头悄悄刷理科作业的同学们听闻这一句话，顿住思索。
全班第一的学霸杨旸抬头看着说话的人。
顾青山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想到，夏白同学对这部诗经有如此深刻的看法，能挖掘出这样别致深意。”
夏白淡淡的微笑是那么美。
大家都从来没有见她如此笑过。
顾青山双臂撑着厚实的讲台，上身微微前倾，示意夏白坐下，之后认真地看着台下的同学们。
“的确，每一份文学作品都如同一座山，一本书的读者们就像是一位位观山人，‘横看成岭侧成峰’，我希望能够在每周批改读书笔记时，多看到同学们这样与众不同的见解。天天做数学题，虽说熟能生巧，但是并不能提升人文修养。”
有几声窃笑响起。
“然而，”顾青山收敛了神色，“当同学们在不同场合引用诗词而不加以解释的时候，请多注意在现代约定俗成的意思。比如东坡居士的‘十年生死两茫茫’是祭奠亡人，‘梅花香自苦寒来’则是赞美高洁不染的品格，同样地，这一首《木瓜》在现代从朱熹之评，被文人看□□情诗，请同学们在引用的时候多加注意。”
他话音刚落，夏白又开始低低地咳嗽。
顾青山清楚地看见了她眼底的失落。
他转过头擦黑板，眉头皱着。
莫非，她真的对自己……有了一些不该有的感情？
他驱逐杂念。清了清嗓子，手执书卷，开始授课。
已经高三了。不少同学都在位置上偷偷刷着数学物理作业，以确保在次次月考中应对高三集备组越出越难的题目，保住自己的名次。
顾青山知道同学们的苦楚，对他们的小动作也就当做视而不见。
可是，这种在偌大的教室中不受重视、环堵萧然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只有夏白一人认认真真做着课堂笔记，跟随他的思路而探溯。
原来，他不是一人在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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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灯
夏白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高三这一年，就好似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张张考卷铺天盖地地发动攻击，令人麻木抬笔、麻木作答、麻木交卷，然后又开始麻木地刷题，周而复始。
一面面五三、王后雄的书墙之后，几乎都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再也逃不开。
品园宿舍3座312。
凌晨两点，宿舍中零零散散的，还有几盏明灯未熄。
夏白放下笔，揉了揉她的手腕，合上那一本化学练习册。
夜已深沉，她静静地，抚摸着她养的盆栽。
……
一部分人只不过是随波逐流。既然已经舍弃出国、艺考，而只踏上了文理科高考这一条路，家长的殷切渴求，老师的严苛标准，令他们不得不披荆斩棘、跋山涉水。
她被仙人掌的刺扎痛。
而另一部分人有能够让自己顽强拼搏的理由。他们将这一个理由如神佛般供起，日日夜夜鞭策着自己，便不敢不前进。能令幼年的自己双眼放光的梦想、能令青壮年的自己为之沸腾的研究方向，能令老去的自己欣慰一笑的青春辉煌之路……
夏白揉了揉酸涩的眼，往窗外望去。
教师宿舍竟同样有灯如萤。
天知道她是有多么希望顾老师能够在表扬高分同学的时候，念出她的名字，并向她投以鼓励的目光。
如果……同学们都考得好成绩，身为班主任的顾老师一定会很开心吧……他每次都是那样赞许地看着杨旸，尤其是，当他看见杨旸满分的化学试卷时。
……她将头埋在双臂之中，深吸一口气。
她的发丝在微弱的台灯灯光下，也开始发出淡淡的光。
窗帘微动，有轻轻的风灌进宿舍，回旋，轻喃。
当夏白抬头的时候，脸色虽愈加发白了，眼中的疲惫之色却已一扫而光，她拿起一本紫色的语文五三，也不开始勾画重点，就开始一目十行地记忆起来。
宿舍中倒数第二盏灯熄灭了。
“小白，我去睡觉了……你为什么总在看语文呢？明明这一回数学考卷会再提高难度……”
“……”
夏白全神贯注，并未注意到舍友余玮的问话。寂静的312宿舍中，只听得到书页飞速翻过的声音。
高三了。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4、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