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七月零六

1、一

　　空旷的阁楼里点着熏香，烟雾缭缭，看不真切。忽然大红的长袖一甩，将烟障一一打散，旋转、舞袖，动作一气呵成，那一团火红在中央舞动，越来越快，眼花缭乱，似一朵正在盛开的血莲。
　　“啪--”舞姿戛然而止，显得十分突兀。中央的血莲宛如凋谢般，跪倒在地。周遭的侍女见此，急忙上前，扶起那朵血莲，。“兰璟姐，你要是伤着了，妈妈非打死我不可。”旁边一名十五六岁的丫环，看着虚弱的女子，急得都快掉眼泪了。兰璟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却也掩不住姣好的面庞。她似无骨柳，倚在侍女身上，“好了玉容，我下次会注意的。”
　　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任由忙碌的人们穿过我的身体。是的，我是一只亡魂，准确一点是游魂，不知何时生，不是何时死。一醒来便知自己是游魂。早些年听说兰璟一舞动天下，于是乘着自己的便利，来瞧一瞧千金难买一面的兰璟。果然名不虚传，可总觉得她有一点郁结，连笑都带些勉强。
　　空旷的阁楼再一次恢复寂静，但我总觉得，兰璟把她心心念的名字小心翼翼地留了下来。那般细若蚊声，不仔细听绝对无法察觉。
　　“习容。”

　　那厢兰璟被搀扶着下楼，遇见了醉温乡的老鸨。“哎哟，我的心肝儿，怎么了？”老鸨挪着臃肿发福的身材，嗲声嗲气地喊道，“玉容，你怎么不好好照顾兰璟，皮痒痒了吗！”玉容急忙跪下，双眼噙着泪。
　　兰璟不忍心道：“妈妈，是我太心急了，不怪她们。我有些累了，妈妈也早些去休息吧。”
　　老鸨挤开扶着兰璟的侍女，自己上前替上，热络地扶着兰璟进屋：“兰璟，妈妈跟你说个事。你也知道，妈妈平时最疼你了。可呆在这醉温乡不是长久的办法。不过你倒是好福气，沈王爷看上你了，要为你赎身。”说完咯咯地笑，脸上的白粉都抖落得一层又一层。
　　兰璟皱眉：“妈妈，兰璟还不想走。”老鸨脸上假笑更甚：“兰璟啊，这沈王爷好歹是个贵气人家，你就知足吧。这么些年了，你不会还相信那个傻个来要你吧？再说，你那卖身契我也给了沈王爷，做人总得讲信用吧。”说完，又扭着腰肢离去。
　　兰璟仍待在屋内，只是眼中无光，像一潭死水。我怕她自寻短见，便守在一旁。
　　良久，她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虽不值钱，造式也老气，但打磨的精细，圆润有光。兰璟细细地摩挲着玉簪，指尖不时掠过簪头。我瞧她神色恍惚，一直提心吊胆。她却再无其他动作，只是低垂着眼，脸色苍白得吓人。
　　突然敲门声打断了神游思绪，兰璟放下玉簪，起身开门。门外是之前那个小丫头玉容，她探头观察屋内情况，而后小心翼翼地进房关门。
　　“兰璟姐，你要我打听的事已经成了，之前有人所以一直没告诉你。”玉容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这就是那人护着的东西，到死都不肯松手呢。”
　　兰璟闻言脸色一变，急切地从玉容手中夺过包裹，倒把玉容吓了一跳。
　　玉容纳闷，这包裹也不是什么宝贝，无非两块碎玉，兰璟姐的妆奁里，哪一样不比它值钱。
　　唤退玉容后，兰璟捧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揭开白布。我凑近一看，的确是一块稀松平常的玉，只不过碎成两半，更不值钱。
　　兰璟握住两块碎玉，紧紧地，双手因为过度用力隐隐颤抖，好像握住它们就能得到整个世界，也不顾上面锋利的棱角。
　　一抹猩红从她手的缝隙出现，越来越多，直至汇成一小股血往下滴。兰璟却好像未察觉。就在我担心她是否回因失血过多而晕厥时，她终于松开了手，碎玉被血覆盖，手掌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啪嗒。”一滴泪摔在碎玉上，溅起一朵血花。兰璟紧抱碎玉，咬着下唇，可还是露出几声呜咽，不停抖动的肩膀显得她那么单薄无助。我叹了口气，伸手想摸摸头，却尴尬的穿过。只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陪着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