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应无所住

5、秘密

　　吃过晚膳，楚珩去了李祁的营帐兴师问罪，没想到却正好看到李祁将太子从营帐中送出，傍晚时分，夕阳的余光仍在，太子沈凌方今日内穿玄色深衣，袖口镶有龙纹，外罩素色月白织锦袍，头戴白玉冠，晚霞照在他白玉无瑕的脸上，自然湛若神君，楚珩傻傻地看着，心想阿姐可真有福气啊，嫁了个这样的人物，虽说这个太子姐夫见了多次，但每次见到都要为他的姿容折服许久，可接下来让楚珩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她看到太子走后，舅舅李祁并未直接进入帐中，而是痴痴地望着太子的背影，好一阵才进帐去，她知道舅舅昔日是太子伴读，与太子殿下一向私交甚好，可舅舅刚才看太子殿下的表情分明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楚珩脑中生起，她虽然还不太通晓情事，但这样的眼神她曾在姐姐眼里见过，姐姐看太子殿下也是这样的，这么说舅舅喜欢上了自己的外甥女婿，不不，最重要的是他喜欢上了男人！难怪他至今不愿娶妻，楚珩突然想起姐姐嫁于太子那天，平时自律的舅舅喝得酩酊大醉，之后他自请驻守北境，好几年都不愿意回京，这一切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时间头疼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楚珩心想这个傻舅舅，你说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男人，还是当今太子，如今自己还这么倒霉的发现了这个秘密，她心里一向藏不得事，没想到却有了一件只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了，更没想到这件事有一天会有那么让她无法承受的结果。
　　自从知道了舅舅的秘密之后，楚珩每天都心不在焉的，对舅舅的一腔怨气也早就没了，每次看到自家舅舅都是一脸痛惜还夹杂着无声的叹息，她还为此挨了舅舅好几下刀子眼，这让她更加郁闷了，好在她心宽，想到还有几日就要返京，便拉着弟弟游遍了四周风光，十分畅快，也渐渐将这烦恼抛诸脑后了，直到还有三日便要启程，她才老实待在帐中休息。这次出来她没有带侍女，只能自己收拾行李，启程的前两天她刚收拾好行李，便听到帐外有声音：“魏王府秦风求见小姐。”楚珩出了营帐一看果然是尚桓的贴身侍卫秦风，她惊讶道：“你找我有事？”对尚桓的这个贴身侍卫，她向来有些发怵，觉得他这个人阴郁得很。
　　秦风先用他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她，然后低下头道：“秦风恳请楚小姐去看看我家世子。”楚珩这才想起近日来，她忙着游玩都忘了尚桓这个伤患，一时心里也是愧疚得很，问道：“你家世子伤处可有好转？”
　　只见秦风冷声道：“伤处自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不能随处走动，我家世子日日盼着小姐去探望他，却不知楚二小姐留连春光，早就将他抛诸脑后了。”语中不乏责备嘲讽之意，楚珩听了之后更是愧疚心虚，立马就去探望尚桓了，知道他天天闷在帐子里一定甚是无趣，便顺手带去了今天猎得的一只白狐。
　　楚珩掀开尚桓的营帐，外间的侍从都被秦风使退了，隔着半透明的屏风，楚珩大约能看到尚桓卧在塌上看书，她一时起了玩心，放轻脚步来到塌边，将他搭在腰上的薄被掀起来闷住他的头，他一开始还挣扎了一下，片刻就没动静了，这可把楚珩吓坏了，她赶紧把被子掀起来，看尚桓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无声地颤抖着，楚珩佯装生气道：“既然某人这么喜欢装死，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尚桓好不容易才把她给盼来，怎么甘心就让她走了，哪敢再跟她胡闹，立马睁开眼，拽住她的衣摆，可怜兮兮道：“珩姐不能怨我，是你先跟我闹的。”
　　楚珩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叹了口气，坐在塌边，摸了摸他的头，道：“脚可还好？”尚桓顺着她这亲呢的举动得寸进尺地靠在她身上，将头放在她肩上，楚珩本想将他推开，却突然想起了一些幼年的趣事，便由得他这样，她侧头望着他，温声道：“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刚才读什么闲书呢。
　　”只见他一张脸苦了下来：“哪是什么闲书，是父王让我读的兵书，说一回京就要考我。”楚珩一听是兵书，便瞅了一眼，只见扉页上写着《行兵策》，这却是她没看过的，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珩姐看看自是无妨，这本不是什么正经兵书，是我父王自己写的策论，天下可是独一份。”
　　“是吗，那我可是要好好拜读一下。”楚珩翻看了几页，发现这本书详述的都是魏王这么多年经历大大小小战役的行兵心得，写得深入浅出却又真知灼见，将那一场场恶战还原在书中，仿佛可以感受到将士们血撒战场的一腔热血，楚珩一时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觉就看了半个时辰，而尚桓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心里却涌现了无限的满足，忽觉人生至此已是圆满了。
　　直到掌灯时分，楚珩才不舍地将书放下，认真地对尚桓道：“魏王爷真是兵法奇才，阿桓，你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尚桓听了一脸骄傲道：“那是当然。
　　”却又遗憾道：“只是我先天不足，暂时不能带兵打仗，无法帮助父亲。”
　　“阿桓，你素来聪慧，又有你父亲教导就算不上战场也可以镇守疆土的。”
　　“珩姐，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你，保护边境的百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是吗？”也许是他眼神太坚定，其中的期望太大，楚珩竟无法拒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神飘忽了一下道：“当然，我会的。”尚桓听了之后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多日的阴霾一下烟消云散，直到用完了晚膳，尚桓才不舍地让她离开。
　　很多年后，楚珩想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如果没有今天自己无意的应承，也许后来也不会伤他至深，成为自己一生无法抹去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