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楼兰太子(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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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罗是个情感寡淡的人，若非被天道欺压的太惨，还得一直憋着，导致心中恨意越积越深，最后也不会阴差阳错地走了极情道。
个人情感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他这个人可以说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
至今为止，极少有人能让他放在心上，天道不算，还有就只是一个……安奈迦。
他浅笑地站起身，眸色晦暗，带着种莫名的危险，直视着他的百官眼色一颤，皆下意识地偏移了视线。
“王上，观明口无遮拦确实该罚！只是，立太子一事还请王上三思啊，毕竟……”语言温和舒缓，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大王妃将遮在袖子里的一只指甲生生掐断。她护在大王子身边，竟还笑得出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若非乌方眼尖，怕也以为大王妃真的只是为维护了朝政，大公无私。
到底是亲娘啊……乌方感慨，不过一转眼就看到盛怒的楼兰王，咳，这个应该也是亲爹……吧？
楼兰王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半分缓和，反而整张脸黑下。他其实不是不知道这些跪着的人暗地里是怎么说他怎么想他的，纵然心再宽，也是憋着一口郁气。
“后宫不得干政！”他冷冷地剜了大王妃一眼，似乎已经刺透她，拂袖回到王座之上。
大王妃一噎。
观罗几乎要笑出声，没想到他的父王也有这么犀利的时候。与大晋男尊女卑的习性不同，其实楼兰国对女子的束缚并没有大晋那么严重。楼兰国民风开放，女子也能继承家业，掌管势力，在感情上亦是大胆直白，当街告白更是常见。像大王子，他府里的侧妃容云就是对他一见钟情当街告白的那种。撇开背后的猫腻，纵使他在为王之道上一言难尽，但有着王族的优良基因他确实长着一副出色的样貌，要不然就是他再有投资价值，骄傲的楼兰贵女也不可能为他做出当街告白这种事。毕竟这不仅需要勇气，还是把自己的审美和面子摊开了。
但是，在楼兰王室之中，确确实实有着一条明确的规定——后宫不得干政！这绝对是一条不能碰的高压线，所以这话一出，哪怕大王妃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能闭嘴了。
她明白得很，自己看似身份尊贵，说到底，正因为这一条规定，她其实早已经被身后的部族放弃了，明面再多奉承，也掩饰不了骨子里的轻慢。一个不能参政的大王妃，连个掌管小军队的女将军、能奏言上请的女官都不如！所以她怎能不恨，怎能甘心！大王子这连番动静未必没有她的推手。本来多一个四王子竟在她眼皮子底下一跃而起已足够她恼怒了，如今这个本事更大，她连丁点儿端倪都没看出来。
不着急，不着急，她还有儿子，现下先退一步示弱，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王上严重了，我只是只是一时情急，没有干预政事的一事。”她抬起袖子一边拭泪一边哽咽出声，变脸之快让人反应不过来。但是她显然手段了得，心智不俗，万不是被骂几句就懵的大王子所能比较的。她素来端庄强势，这一哭，楼兰王就是有心也做不得什么了。
这事就且掀过不提，大殿一时静了下来。
国丈大人跪在地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就像大王妃说的，她早就被家族放弃，她的决定从来影响不了回鲁家族，哪怕她是他的女儿。别说他对谁做太子一事没有兴趣，就是有，他也不会选择大王子。
家族立根之本，在于长久而不是一时显赫。哪怕外表看起来繁华如锦，不过烈火烹油，一脚踏在深渊边缘，大王妃看不透，所以才被舍弃。人心肉长，为了族群，割肉又如何？
然而他的所思所想并不为人知，至少回鲁克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阿爷这般冷血无情，眼睁睁看着姑姑被欺负竟然没有半分动容？他心性耿直，重义气，一根筋自认为在朝中有所发展也是受姑姑和大王子的照顾，心下感激非常，早被大王妃笼络过去，屡劝不听，一直为大王子身先士卒，也正因如此，朝中许多人都以为回鲁家族是站在大王子一边的。
国丈回鲁行懒得解释，当然他也不能直接告诉别人向来滴水不漏的回鲁家出了这么个奇葩吧。
所以在自家蠢孙子出声时他简直恨不得时光倒流掐死他。
然而他只能生无可恋脸。
回鲁克的动作太突然也太快，他向一头公牛，扑腾一下猛地上前跪了下去，他鼻子里喷出粗气，瓮声瓮气大声道：“王上，大王子那么好，都没能当太子！三殿下何德何能比得上他？俺不服！——百官也不服的！”
百官目瞪口呆。
“你能代表百官？”楼兰王哂笑。
回鲁克一愣，憨憨回答：“不能。”
“那你凭什么说百官不服？”
这不是明显的吗，他们和三王子简直一点都不熟。但话不能这么说，回鲁克好歹有点脑子，知道这话一说下场恐怕和大王子没啥区别，一时间语塞。
“楼兰自古一来，立太子已有不少先例。太子当为王储，关乎国家之本，是一件慎之又慎又重而又重的国家大事，自然也当得百官论行支持才行。”一道含笑柔和的声音突兀响起，竟是三王子观罗开了口。
百官一时讶然，弄不清他的想法，这不是再给自己挖坑吗？却没见自己的上司们跪着的身子一抖。
“王上你看，三殿下也这么说。”回鲁克没想那么多，只当三王子是有自知之明，一时就十分“耿直”开口。
国丈大人更想拍死他了。他赶忙跪挪上前一步，一脸郑重地快语：“三殿下人中龙凤，才思敏捷，用军如神，武艺高强，为太子是天命所归，臣下认为再适合不过了。”
卧槽，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真的好吗？！百官嘴角狂抽，前面的几位大人一致地扫了回鲁克一眼，又看了国丈大人一眼，几乎忍不住满腔的幸灾乐祸和同情。啊，真是难为严苛的回鲁大人还能想出溢美之词了。
不过既然国丈都表态了，他们自然不适合落下。
忽伦眉一皱就想开口，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几个位高权重的老狐狸对视一眼，竟同时开口：“臣附议！”
事情变化太快，众人几乎反应不过来。然而宴会已经结束，观罗就这么成了太子。
四王子看着被召去飞龙殿议事几位大臣的背影，目光幽深。其实当最后百官附议观罗入住东宫时，他一点都没有意外，就好像，从看见那个人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一样。他知道，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像大王妃从没料到他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出足以动摇大王兄地位一样，他的三王兄甚至从来没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只要做过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以他在王宫中的势力，却从没有得到过三王兄的消息，甚至下意识忽略他，这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观罗，对王宫可能有着极可怕的掌控能力。
输得不冤。他狠狠地闭上双眼，拂袖离去。
女席中的女眷们一直战战兢兢，直到踏上回家的马车，还有许多人没有回过神来。
沙莎却是率先回神，她转头凝视着王宫，目光越来越亮，她红唇微动，如情人呢喃缱绻的声音几乎消散在风中。
三……殿……下……
“……这三王子名唤观罗，没什么存在感。四王子能力不错，还得宠，且是未有王妃，极可能会是你未来的丈夫。”灼灼地阳光洒下，在一片黄沙飞散的沙漠中，一只规模挺大的队伍正徐徐前进。一名男子懒散地靠在车厢里，漫不经心地对对面的女子说。
那女子显然不喜欢听到他说的话，抿了抿唇，转头掀开窗帘看向车外，那里一对骑着骆驼的精兵神情警惕地看着四周，时不时不动声色地扫过被“保护”在中间车辕，那女子冷了眼，放下窗帘再没向外看。她有些颓然地靠着车厢，看着桌上精妙的绣纹，一时出了神。
“楼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楼兰太子(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