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有幸》许弈晗

4、自尊心

　　路旧絮对这句话并没有感到惊讶，她早就知道苏久诺喜欢安馥，而且，是很喜欢那种。

　　也就是，苏久诺，爱安馥。

　　“啊呀，阿馥可不好拿下啊，要不然，转移目标吧。我刚失恋，很好追哦。”路旧絮突然很想逗一下这家伙。

　　苏久诺笑着摇了摇头。“我守了五年了，若是在这个时候放弃，岂不是太不值了吗？”

　　路旧絮和苏久诺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就看见安馥手里捧着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路旧絮撇头去看苏久诺，有些愣住了。刚才那个以假乱真的眼神在现在看来，实在是太假了。

　　苏久诺专注地看着安馥，眼神眷念而宠溺，就好像，世上只有她一人的存在而已。

　　阿馥，虽然你没了顾翌析，可是，这个苏久诺，似乎也不错呢。

　　我真高兴。

　　“阿馥！”路旧絮跑过去抱住安馥。幸亏安馥及时地把咖啡拿开，不然，她们俩的衣服可要泡汤了。

　　“阿馥，谢谢你，你都不知道，我看见张铭黑着脸，有多高兴！太解气了！”路旧絮在安馥耳边兴奋地说。

　　“旧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安馥严肃地说。

　　路旧絮想了想，然后…… “阿馥我错了呜呜……我又忘了朋友不言谢这句话呜呜……”赶紧求饶。

　　安馥慈悲地说：“好吧，今天就放过你，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就休怪我无情！”

　　“嘻嘻阿馥你最好了mua~”

　　苏久诺在不远处看着她们，更准确地来说，是看着安馥。

　　安馥，就这样保持下去吧。永远真心地笑。

　　路旧絮在半途的时候神秘兮兮地说要下车买点东西，安馥看着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车上。安馥低头挑选着CD，苏久诺有些疑惑地问：“小馥馥如果你是要我来打击男人的话，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穿我最骚包最亮的衣服啊？”

　　安馥只笑不语。

　　“为什么啊？”苏久诺似乎对这个答案会感兴趣，安馥不回答他就一直耐心地问。在连问了几十遍为什么之后，安馥终于开口了。

　　“虽然经常说人靠衣装，穿对了衣服整个人都会不一样。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并不需要外界过多的物质修饰，只要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他们就与别人不同。”

　　听起来像是一段与苏久诺问题完全无关的回话，可毕竟在安馥身边几年了，苏久诺还是听出来了她的言下之意。

　　于是苏久诺用一种“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要称赞人家就直说嘛”的眼神看了安馥一眼，接着全程都挂着大大的笑容。

　　安馥只是偏过头望着车窗外面飞逝而过的景物，在她的记忆中，也有这么一个人。

　　车子缓缓停在了安馥家楼下。

　　“苏久诺。”安馥在临下车前转头喊道。安馥从认识苏久诺开始就只是这样子叫他的全名，苏久诺抗议多次无效，最后也就由着她了。

　　“干嘛？可不要跟我说谢谢哦。”苏久诺笑着说。

　　“我知道，那可是我的名言。”安馥翻了个白眼。“今天麻烦你了。那就这样，晚安。”说完便打开车门下去。

　　苏久诺看着安馥的背影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苦笑。

　　朋友不言谢。

　　朋友，不言谢。

　　安馥，我在你的心里，还是只能做，朋友，对吧？

　　安馥回到家的时候路旧絮已经坐在沙发上舒服地吃着西瓜了。

　　“阿馥你回来了啊！喏，这是我买的西瓜，又大又甜，你快来吃吧！”

　　安馥脱掉鞋子，“不了，我要先去洗澡。”

　　路旧絮咬着勺子，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阿馥呢要不要呢……

　　“阿馥……”路旧絮最终还是叫出了声。

　　“唔？”安馥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路旧絮拿掉勺子，深吸一口气，说道：“他要回来了。”

　　安馥的手有些不稳，手里的衣服险些掉在了地上。“……谁？”

　　“顾翌析。”

　　安馥整个人放松地躺进浴缸里，她很少用浴缸，因为她觉得浴缸麻烦而且矫情，她更喜欢干净利落的淋浴，水喷洒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可是，现在她只想把整个人浸在水里，这样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事了。

　　承认吧，安馥，当你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你心里空着的那座城，哗啦啦地崩塌了。

　　安馥把头沉入水底，她不想再想那么多了。

　　安馥做了个光陆怪离的梦。

　　她梦见了很多细碎的片段，只是片段，嗖地一下，就过去了。而这些片段里，全都有，顾翌析。那是她和顾翌析在一起的大学时光，温馨、快乐、美好。

　　梦的最后，她看见了顾翌析一人背着背包，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缓慢而沉重。她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她而去。而这一去，便是，五年。

　　安馥张开眼睛的时候，眨了几下眼才习惯了光线，然后便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敲门声，还伴随着路旧絮的呼唤。

　　“阿馥！阿馥！你怎么了？！”

　　安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起身，穿衣服。开门。

　　“路旧絮你抽什么风啊？”

　　却不想路旧絮扑上来掐住安馥的脖子。

　　“混蛋阿馥！你害我担心死了！担心死了！”路旧絮吃完西瓜后，才发觉安馥已经在厕所里呆了很长时间了，电视里那些洗澡中煤气中毒的新闻一条条地闪过她的脑海，要不是安馥开门了她差点就要报警了。

　　安馥安抚性地拍了拍路旧絮的肩膀，“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在里面睡着了。”

　　“下次可不能洗着洗着就睡着了，容易感冒而且也很危险。”路旧絮提醒道，然后把手机递给安馥。“你洗澡的时候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是苏久诺哦。”刚说完，手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喏，你看，又来了。那你慢慢听咯，我就不打扰了。”临走前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安馥按下接听键，“苏久诺。”那边没回答安馥也不出声，开了扬声器后坐在镜子前擦头发。

　　“小馥馥……你刚才怎么没接我电话，我打了那么多个！”隔了好一会儿，苏久诺带有怨气的声音才传来。

　　“在洗澡，听不到。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周一晚上顾氏有个晚会，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虽然知道安馥对于这种宴会肯定会拒绝，可苏久诺每次都不死心，看吧，这么久没说话，一定是要拒绝吧。苏久诺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

　　“好吧，不去也没关系，我找别……等等？！小馥馥你刚才说啥？！好？！”苏久诺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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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久诺见安馥又沉默了，于是赶紧开口，生怕安馥后悔似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挂了！拜拜！要记得！”

　　安馥无语地看着手机，擦着头发的手也渐渐停下。

　　为什么会答应呢？因为是顾氏的晚会吗？又或者是因为，去那里说不定能见到他呢。

　　安馥啊安馥，你终究还是，放不下。

　　周一。

　　苏久诺哼着歌满脸桃花地走进公司，引得众多女生尖叫不断。苏久诺的秘书陈蓉瞥了一眼，作出判断。“一定是安总答应他去晚会了。”

　　女生们周围的粉红泡泡全都噼里啪啦地碎了。唉，这年头的白马王子，心里怎么都装了人呢？

　　“早上好啊，陈秘书。”苏久诺笑着跟陈蓉打招呼，眼里桃花无限。如果陈蓉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一定也会被此时的苏久诺迷倒。只可惜，她已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苏总，您一高兴就到处放电的行为，可真要改改。”陈蓉边收拾文件边说道。

　　“唔改不了了。”苏久诺边说边往办公室走，在大门关上的时候，陈蓉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要是能电倒她，那多招惹些烂桃花，也没关系……”后面的话语被关门声淹没了。

　　陈蓉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

　　苏久诺正心情愉快地看着文件时，陈蓉就通报说有个名为施茉的女士要见他。

　　苏久诺听见，笑了笑。怎么，安馥那边行不通，就想来求我？

　　“让她进来吧。”

　　苏久诺把文件放好，准备起身招待施茉，毕竟施茉是母亲的好朋友，总不能怠慢了。

　　施茉苍白着脸像游魂一样飘进来，平常总是充满自傲的双眼变得惨淡无光，柔弱得像是立刻就能倒下去。如果苏久诺没有认识安馥的话，他可能在见到这样的场面会立刻过去扶住施茉，并且柔声关怀。只可惜，苏久诺认识了安馥。见到这样子的场面，苏久诺的的心里只有一个词。

　　活该。

　　施茉无神的双眼猛地盯向苏久诺，苏久诺微微笑地看着她。下一秒，施茉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诺，看在你妈的份上，您能帮帮阿姨吗？”

　　苏久诺忍住冷笑的冲动，走上前去。

　　“施阿姨，我怎么受得住呢？您快请起吧。”说着苏久诺扶起施茉，扶着她往沙发上坐。

　　“施阿姨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苏久诺的这句话让施茉的内心充满了希望。可是苏久诺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施茉跌入了地狱。

　　“除了，收购安氏那件事。”

　　施茉立刻就变了脸，冷叱道：“哼，小诺，我怎么说也是你妈多年的好朋友，你这样子做，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妈吗？！”

　　苏久诺暗叹，真是不能小看了这女人。如今骂人的气势和刚才的柔弱可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施阿姨，我没有和安馥一起收购安氏，就已经是给了你很大的面子了。”苏久诺仍然是笑着，可他说出来的话让施茉恨不得撕了他的脸。

　　施茉突然冷笑起来，“呵，我就说呢，安馥怎么有那么大的能耐成为安诺的副总呢？原来啊，是有人存心讨好呢！”言下之意便是安馥不是靠实力爬到副总这个位置，而是，靠男人。

　　苏久诺脸色一沉，安馥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他怎么会允许别人在他面前否定安馥的一切呢？正当苏久诺想开口，施茉又说道：“你是这样，顾家的长子顾翌析也是！呵，安馥勾人的功力，可真不浅啊！”

　　苏久诺听到顾翌析这名字，脸色变得更黑了，直直地看着施茉。

　　施茉被苏久诺不带感情的双眼看得直发悚，但从小到大树立起来的自尊让她仍然死撑着，只是死死握着裙子的手透露了她的情绪。

　　苏久诺突然缓缓一笑。 “安馥她勾人的功力，又怎么比得上施阿姨您呢？”

　　一句话，让施茉的脸变得惨白。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苏久诺站在门口看施茉走远，冷着声向陈蓉说：“下次，不要再让这种下三滥的人进来了。”

　　安馥一下班就回家准备今晚的晚会。她一向最讨厌这些晚会，所有人都戴着光鲜的面具在说谎、吹牛、炫耀。如果不是非去不可，她宁愿加班也不去。

　　安馥拉开衣柜，里面摆了十几件长裙。安馥并不是裙控，之所以有这么多是因为苏久诺。每年的安诺尾牙晚会或者生日苏久诺总会送给安馥一条美丽的长裙，乐此不疲。安馥开始有拒绝，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他，收下了，此后苏久诺送的长裙安馥都会放在衣柜里。

　　安馥最后选了一条红色的露肩长裙。穿上它，安馥在全身镜前看了看，最终还是去衣柜里搜出一件黑色的皮革小外套，披上。然后把头发放下来，斜放在一肩，拿着唇膏涂了鲜艳的红唇。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安馥最终还是把唇膏抹掉，去衣柜重新挑了件淡青色的洋装换上，把披着的头发也高高地盘起。

　　安馥出房间的时候，失业人士路旧絮看见她这副模样，吹了好几声口哨。

　　“小妞，给大爷笑一个，如何？”路旧絮挑起安馥的下巴。安馥拍掉路旧絮的手，“别闹了。我今晚可能会晚回来，你不用等我了。”

　　“我懂得我懂得，不回来都没关系哟~” 路旧絮边说还边眨了眨眼睛。

　　安馥无语。

　　安馥下楼的时候，苏久诺早就等在了楼下。

　　苏久诺今天穿了件深色的西装，里面却是一件桃红色的衬衫，打开了几颗扣子。看起来，很……

　　“骚包。”安馥给出结论后就坐进车子。

　　“啧啧这可是我的压箱底。难得你答应和我一起去晚会。”苏久诺显然不被这句话所打击，笑着关上车门。

　　车子缓缓行驶。安馥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

　　“对了，施茉早上来找我你知不知道？”

　　“唔猜得到。”施茉的为人她早就知道，在安家的生死存活关头，施茉一定是竭尽全部。

　　苏久诺笑了笑，“她一进来就跪下，啧啧，在那一刻我可没看见她骄傲的安家主母姿态啊。”

　　安馥冷笑了一声。“自尊心是这个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了。”

　　她当初，也是因为这肮脏的自尊心和顾翌析错过。

　　“可惜，她太晚意识到了。”要是早点意识到的话，安馥绝对不会做得这么绝。

　　晚会现场是奈景市有名的大酒店，金碧辉煌，奢侈华丽。

　　可这一切在安馥看来，不过是充满着铜臭味的场所。安馥挽着苏久诺的手进去时，晚会还没开始。安馥环顾了一周，然后无力地笑笑。

　　安馥和苏久诺走进来没多久，就一群人围了上来。无非是一群想和安诺搭上关系的伪君子。又或者是……

　　安馥看着不断对苏久诺抛媚眼的某某公司的某某千金，唉真不能低估了这人的魅力啊……

　　“安总也算是年轻有为啊，来，我们敬安总一杯吧。”某某老板猥琐地笑，然后把酒杯推到安馥跟前。安馥笑了笑，然后一饮而尽。

　　“呵呵！安总好酒量！”

　　安馥礼貌地笑笑，然后便和苏久诺往别边去了。她还记得，她的好酒量，是被苏久诺练出来的。

　　五年前的安馥刚出社会，什么都不懂，一身傲气，也不懂得阿谀奉承，更不知道什么是应酬。有一次，公司一个对她很照顾的前辈带她去某酒吧应酬。偌大的包厢里，对方公司是几个猥琐的大叔，看见安馥，便嘿嘿地笑，前辈边赔笑边护着安馥，安馥看着这样的场面，真想一走了之。可是……

　　安馥看了看正在为她挡酒的前辈，终究还是按耐住了。忍一会儿就好，忍一会儿就好……

　　可是突然，包厢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俊秀的男子。包厢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有种妖孽的感觉。然后，安馥听见那人说：“啊陈总，我听经理说你在这儿，没打扰到你们吧？”男人环顾了包厢一周，然后眼光停在安馥身上。不一会儿便移开了。

　　“啊当然没打扰到你。来来，苏总坐。”陈总笑着说道，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安馥。“哎呀，安小姐给苏总敬杯酒吧，之前我们的你都拒绝了，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啊！”

　　然后便倒了杯酒，推到安馥跟前。

　　安馥不傻，当然看得出这个被称为苏总的男人来头不小。前辈勉强地笑笑，“那个，安馥还小，不会喝酒，这杯，就让我敬了吧！”前辈说着就拿起酒杯。

　　“怎么？什么时候开始我苏久诺变得这么没有地位了，连个刚出来工作的小员工都不给我面子啊……”苏久诺悠闲的语调却让全场的人都抽了口冷气。

　　前辈讪讪地把酒杯放下，对安馥抱歉地笑。“小馥，对不起，我答应了不会让你喝酒的，你看这……”

　　安馥拿起酒杯，笑着对前辈说：“没关系的，我喝就行了，对吧？”然后，一口饮尽。最后合约签成了，安馥则是醉倒了。

　　后来，安馥一旦出去应酬就能看到苏久诺的身影，然后，便是不断地喝酒敬酒。

　　久而久之，她也就练了一身好酒量。苏久诺偶尔也会教给她一些谈生意的技巧，最后，她便成了应酬能手。

　　再后来，苏久诺找到被公司辞退的她，对她笑着说：“要跟我一起组建一所新公司吗？”

　　安馥从回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顾翌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