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里世界》青菜炒橘子

5、合

　　尽管有点害怕，我还是按照约定来到了接头地点。
　　那是郊外的一所破旧的建筑。废弃了许久，杂草丛生。
　　那栋红砖房，漂亮，却又萧瑟，在我看起来十分眼熟。
　　我以前一定来过这里，但我却记不清。
　　门口“天堂园”三个字醒目，然而年久失修，金粉已然脱落，变得黯淡无光。
　　推门进去，灰尘呛鼻。
　　我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昔日荣光，欢声笑语。
　　我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拐向走廊尽头，那间房，如此熟悉。
　　窗台上，一个相框，泛黄的照片。
　　目光聚焦的那一刹那，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回忆如泉涌。
　　照片上，一对双胞胎女孩笑得很甜。我自然认出了，那是我，两个我，不，是我和苏文爱。
　　“阿秋。”
　　我闻声回头差点跌坐在地上。
　　白京僵硬着笑容，站在门口：“你终于想起来了，阿秋，或者，我该叫你——苏文秋。”
　　“不，不！”我拼命摇头，深吸气，却止不住地冒冷汗，泪水顺着脸颊滑入嘴巴，那时我才知道，绝望的味道，是咸的。
　　“苏文秋，我们已经看穿了。善恶因果报应，你逃不掉的。很遗憾，一切都是假的。尸体两年前就被挖出来了，你也已经被判决了，只是校方为了保住名誉帮你弄了个精神病身份，你在医院住了两年就被诊断康复。当时大家都以为你就是苏文秋，死者是苏文爱，所以你可以复学。医生设法消除了你高中三年所有糟糕的记忆，让你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你以为你还是20岁的大二学生，但事实上你已经22岁了。你之所以能以文秋的身份存在那么久，是因为你消除了文爱的所有痕迹，但你骗不了我，苏文秋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伤口缝过针留了疤，而你没有。当我告诉大家你的真实身份是苏文爱的时候，大家都恨你恨你，恨你夺走了我们最喜欢的文秋。所以我们联合上演了这出索命的游戏，就是为了唤醒你痛苦的记忆，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我不接受，这一切都太过残酷！
　　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我杀了阿秋，我杀了她！
　　她那么漂亮，那么学霸，那么会做人，那么招男孩子喜欢，就连你，白京，那么优秀的你，也喜欢她。我们是双胞胎，同样是孤儿，为什么我就是比不上她！所有人都对我说，要是你能像你姐姐阿秋那样就好了，凭什么，她哪里比我强！
　　我嫉妒她，我恨她，我学她，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超越她，但我从没想过要杀她！她可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可是，可是她考上了人大，就要和你提分手，我只是想劝她，我发誓！可是她说了很过分很过分的话，我控制不住自己，是我杀了她，我怕事态暴露，就把她埋在学校的后花园。
　　然后，我如愿以偿地取代了她，我不后悔！只要我是苏文秋，哪怕只能活一天，我也愿意！苏文爱太痛苦了，像祥林嫂，有怨气却无人肯听！
　　红砖房忽然消失了，我们不知何时转移到了一片原野，高中同学悉数现身，荒草枯黄着，落日斜阳，把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对不起，大家。让你们失望了。我不是文秋，我不是。我多想是她，可惜我不是。”我念叨着，瘫坐在杂草丛中，仰面痛哭。
　　夺命震不合时宜地来了。
　　白京的语音：小秋，你还好吗？要不要跟大家一起来新西兰呢？大家都表过态了，就差你一个啦～在的话回复哦～
　　文字会骗人，但是语音不会。
　　我警觉起来，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你不是白京，真的白京在新西兰，你到底是谁？”
　　白京微微笑道：“我是你心里的一面镜子。就姑且称我做里世界的生物吧。”
　　“里世界？”
　　“不仅是我，还有大家，这一切，都是你心里最真实的产物。”
　　“我听不懂。”
　　“苏文爱的存在，是因为你想要逃避，而我们的存在，是为了打开你的心结。”
　　白京的身体开始从下往上碎片化地消失。
　　“你在消失，还有，大家！”
　　大家微笑着看我，逐渐幻化。
　　“因为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们。”
　　我一脸茫然。
　　苏文爱忽然出现，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阿秋，文爱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哟。没有凶杀，你也不是孤儿，人大也纯属子虚乌有。回到你的表世界去吧，你不该属于这里。”
　　天空，草地，回忆，点点滴滴，那一张张画面接二连三地破碎，消亡，天旋地转，直至虚无。黑暗，无尽的黑暗。
　　我越来越不懂，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