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谅解备忘录》雷诺

7、第六章

　　星期六的早晨真是美好。我在床上伸个大大的懒腰，抓抓自己乱得像草一样的头发，看看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纱裙，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我脸埋在枕头上哀悼我的衣服，忽然抬起头看见穿衣镜中自己的形象，“啊”地一声尖叫冲进浴室。女人上了二十五岁就再也没有海棠春睡这回事了，有的只是夜叉附体。
　　我神清气爽地从浴室出来，见无名状似面无表情，可嘴角挂着丝窃笑。我心里没好气地恨恨道，笑笑笑，下次让我逮到你的好看！我眼珠一转，拍手道：“无名啊，你昨天不是说请我吃饭的么，今天请也是一样的。。。唔，我想念家乡菜了，我们去唐人街的江南菜馆如何？。。。啊！对了，你不是说有事吗？什么事？”
　　他瞥我一眼，淡淡道：“。。。没什么事儿，就是请你吃饭。”
　　“好啊！有人请吃饭还不好！”我朝他献媚般笑：“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公园打网球吧！”无名的网球打得很好，由此我总结出他右手上的茧是打网球来的。

　　以前无名打球都会让着我的，那天不知他吃错了什么药，大力扣杀我的球。我一甩拍子恼道：“不来了不来了！跑得累死了！你也不给我喂球！”
　　他把拍子扛在肩上，似笑非笑道：“那样你怎么能进步？”
　　我大吼：“我不要进步！只要好玩就可以了！这样一点也不好玩！”
　　他笑：“行，我慢慢来，你别赖地了。”
　　“谁赖了！？”我白他一眼：“我只是休息会儿。”
　　“打不动别打了，你也不年轻了，体力跟不上是难免的。”他脸上挂着个可恶的嘲笑。
　　我狠狠地剜他一眼：“我打不动！？我老也不会比你老！”凭着一股气我整装上阵。
　　果然人不能夸口，打了几个回合我眼见他一个球朝我飞来，想挪到一边挥拍，腿忽然发软被他的球打个正着。
　　无名一愣，赶紧跑过来。我本来也不是很疼，见他一脸紧张，不由便想到小时候只要我一摔跤，爸爸便第一时间飞奔过来将我抱起，也是这样一脸紧张柔声抚慰我，可是他终究爱那个女人多过他的女儿。我鼻子一酸，伏在无名膝头呜呜哭起来，他抚着我的头发柔声道：“对不起，很疼吗？”
　　我哭了一阵，抬起头：“不疼。”
　　他用手指触了触我的脸颊，微笑道：“不疼哭得这么伤心。”
　　“不是，我想到我老爸了。”
　　他一愣，脸上满是尴尬，半晌干笑道：“我让你想起你父亲了？”
　　我见他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忙解释道：“跟你无关的，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喜欢天马行空的乱想，不是由你想起的。”
　　他脸色稍有缓和，扶着我站起来：“回去吧。”

　　回家后，我仔细审视着大腿上的那块青，包了冰块敷在上面，不满地嘀咕：“好在是大腿，不然连裙子都不能穿，不过这样就穿不了短裙了。”
　　也许是做了错事内疚，无名整个下午的态度一直很端正，只是去吃晚饭前开始犯病。他瞟一眼我身上的布裙子：“怎么穿得这么朴素？”
　　“吃个饭而已，用得着穿得那么隆重吗！？”
　　他好整以暇地坐下来：“这条裙子真难看，快换掉！”
　　“什么！？敢说我眼光不好！”我见他一副“你不换掉我就不走”的样子，只好去换了条花俏些的裙子，又在心里把他暴扁了一通。

　　我们去得还挺早，江南菜馆里的人不多。我点了几个爱吃的小菜，听见无名说“还不如你做得好”，笑得眉开眼笑。
　　我和无名在一起，一向是我的话多他的话少，今天也不例外。我在这边高兴地说着，他在一旁高兴地听着。我谈工作，谈以前在学校的事情，谈文文，谈大学的闺蜜，都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他居然听得津津有味。说得兴起时，我忽然停住，幽幽叹口气：“可惜你的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说完我有些后悔，今天这么高兴，何必提这样不愉快的事。
　　他既没有落寞也没有遗憾，笑着说：“以后就会知道的。”
　　“对啊！总会知道的。”我朝他眨眨眼，忽然觉得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高兴了。

　　我就知道什么事情太过圆满是不可能的。我们都结帐了，准备走时王弈和几个朋友进来。也不知道他贼眼怎么这么尖，在我们桌边坐下：“月月，真巧，很少见你到这儿来吃饭。”
　　我沉下脸，不作声，站起来准备出去。他斜插一步拦在我面前做情圣状：“月月，你穿这条裙子真漂亮。还记得吗？这是我们第一年我买给你的生日礼物，那天你很高兴，你还记不记得？”
　　那时候我们都很穷，我拿着全奖，勉强够用，可他只拿了半奖，还要在学校里打工，这条裙子花了他十个工时的薪水。我收到礼物很高兴，趴在他肩头哭了半天。是，我还记得，可是那又如何。
　　我垂下眼，冷冷道：“让开！”
　　他压低声音：“月月，我不信你会忘，原谅我。”他伸手来拉我，我向旁边一闪，被收在另一个怀抱中。
　　无名伸臂揽着我：“走吧。”
　　王弈愣在那里，半晌向后退两步，让在一旁。我跟着无名走出餐馆，没看他的表情，也没兴趣看。

　　被王弈这么一搅和，回家的路上，我打不起精神说话。我不说话，无名更不会说话。就这么一路无话地进门。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