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谅解备忘录》雷诺

21、第二十章

　　圣诞节前我又来B市出差。其实这次不需要我过来，手下随便谁过来都可以。不过我想着可以见到岳麒，就亲自跑了一趟，利人又利己。可惜岳麒那两天晚上都有应酬，我只好打电话骚扰赵楚，问他圣诞夜要不要出来混。他忙不迭地道歉，说他们有一个什么慈善晚会，头头脑脑都到了，他是非去不可。放下电话我不禁苦笑，这到底怎么了，过个洋节搞得比外国还热闹。

　　既然岳麒晚上有应酬，我下班了也不忙着回去，在热闹的街头逛着。就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么多人的街头，居然也能被人叫住，还是个陌生的声音。我扭头看去，是个陌生人，其实也不能算是陌生人，是那家会计师事务所的经理希斯。他也来B市出差。他说“好巧”，我心说，可不是么，这样居然能碰上。他问我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饭。我看着街头漂亮的圣诞装饰，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想着呆会儿也是一个人，就答应他了，告诉他我们各付各的。
　　这顿晚饭吃下来倒颇不乏味。希斯对中国颇为了解，虽然没达到能看名著的地步，不过对当今社会和文化还自有一番理解和见地。不过老外就是不能夸，夸他两句他就喘上了，很高兴地说从小他妈妈就教他很多中国的东西来着。我微笑着连连点头，心里却不屑地想，哥们儿，知道虚怀若谷怎么写么。
　　听到希斯忽然邀请我参加什么晚会，我愣了愣。正在想怎么拒绝他才比较婉转，听他在那边唠叨开了，什么他们做的是电信的项目啦，那边老板极力邀请他啦，他又没有伴啦，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啦，他中文也不大好，到那里听不大懂别人说话就尴尬啦，等等。
　　我温和地打断他：“你们一起来出差的没有女同事么？”
　　他看我一眼，解释说他不想造成误解。
　　我不屑地想，小样儿，以为你是万人迷呢！？慢着，他说什么？电信的晚会？是不是赵楚他们那里的那个？我向希斯再次确认了一遍，想着应该没错，心里有些活动，不过我还是告诉他我再考虑考虑，明天早晨给他答复。
　　晚上岳麒应酬回来我都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上床，我钻到他怀里，迷迷糊糊中还不忘告诉他那谁谁谁约我明晚去一个晚会，问他的意见。他唔一声，说让我玩得高兴些。

　　我告诉希斯我接受他的邀请了，他语气轻快地道谢，说请允许他为我买礼服。我瀑布汗，心说，您老就别吓我了，您再这样我就该后悔了。我断然拒绝他，说我喜欢自己挑衣服。他又问上哪里接我，我本想说我自己去，转念一想好像是规模挺大的晚会，我自己这么去不大好，只好报上岳麒这里的地址。
　　下午，我提前离开去买礼服。也不知道究竟是多正式多豪华的晚会，但总归不能像红地毯上的那样争奇斗艳，想着穿黑穿白应该不错，便买了一身黑白相间的，配好鞋子和手袋。首饰我懒得买，就戴着我平时戴的这个。
　　看见来接我的希斯穿的黑色小礼服我就知道自己的衣服没买错，足够庄重。希斯照礼节大力恭维我美，我只是礼貌地笑笑，说声谢谢。B市的冬天和N城一样冷，短短几步路我裹着大衣还是觉得寒气逼人。还是老外身体好，这样的天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这厮看来挺重视今天的晚会，还从酒店雇了轿车。

　　去到晚会我才醒悟原来希斯也是个狡猾的家伙。他在这里应酬得滴水不漏，操着流利的中英文，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还不忘照顾到我，哪里像他昨天说的那么可怜。我脸上保持着微笑，应和着别人的谈话，心里骂他骂个暗爽，间隙用眼睛瞟瞟周围，看有没有赵楚的身影。

　　眼角瞟到岳麒的时候我以为我看错了，毕竟大家都人模狗样地穿着礼服。我将目光转过去，定定地看着他。他在和对面的人说话，脸上带着笑可又不在笑。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人，挽着他的手。我没有看他身旁的人，不用看我就知道是谁。
　　许是感觉到目光，他看向我的方向。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震惊，可是他的脸色很平静。此时我才发觉自己一直是笑着的，嘴角一直扬起，腮帮子有点酸。我微笑地看着他，心里默默地念叨，这是不是就是咫尺天涯。
　　希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月，月。。。”
　　我回过神，朝他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有点走神。”
　　“怎么了？”他的声音里有点担心。我微笑着想，有个陌生人会担心我呢，这个时候只有这个陌生人在表达他礼貌的关心。
　　我摇摇头：“可能是有点累了。”
　　“我们过去坐坐。”他虚扶着我坐下：“喝点什么？”
　　“。。。白兰地，双份。”

　　我一口喝干希斯递给我的酒，盯着杯子发呆。
　　“好些没有？”
　　我摇头，又点点头。手上的手袋振动着，是我的手机，调到振动了。我知道是谁的电话，可是我不想接。我不敢听到他的声音，甚至不敢看到他的脸。我怕我像马戏团的小丑，嘴角高高扬起，脸上却挂着泪珠。
　　我对希斯抱歉地说：“希斯，我觉得不大舒服，想离开了，对不起。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愣。我见他没有异议，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厅那里，希斯大步跟上，叫住我：“月。。。你忘了你的大衣。”
　　“哦。。。谢谢。”
　　他替我套好大衣，轻声道：“月，你看上去不大好，我陪着你好吗？”
　　我垂头看着光洁的地面，轻轻摇摇头，低声道：“谢谢你。希斯，我。。。我现在情绪不大好。。。我怕我会做错事，所以。。。请让我一个人。”
　　希斯不语，看着我上车，吩咐司机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