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草木》任我肥

62、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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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明。

　　“凤庭雪景，依旧如斯壮美。”一声悠悠的叹息乘风而远。

　　梧桐谷内，梧桐尊者又是化作凤杰的模样。他一脸微笑，似是将这占人皮囊的事情做得格外熟练。他踏空而立，稳稳在长空栈道上停驻，丝毫不显老态。

　　在旁人眼中万分神秘的长空栈道，在他足底也不过是几块木板罢了。

　　凤杰举目而望，将这凤庭的草木河山尽收眼底。

　　他的身后，碧如欢缓步跟着，一袭素裙，双目无神。

　　“各人自有命数。”梧桐尊者看了她一眼，低声叹道，“欢儿，你也跟了我四千余年了吧。”

　　“禀尊者，四千七百一十四年。”碧如欢低声道。

　　当年她大限已至，若不是因为尊者，她也活不到现在。

　　“当初本尊外出游历，将你带回，却不曾想三千年后那莲蒂竟又生出一朵绵头雪莲花来。”凤杰拂须道，一片从天上落下的雪花格外寒凉，“这雪对凤族族人倒是无用，但你，若在这雪中修炼，灵力中的雪意则可更上一层楼。”

　　“欢儿无心修炼。”她死死咬着下唇，眸中死寂。

　　这雪，是她妹妹的挽歌，是她的骨，她的血，而她又怎能做到，在这片天地予她亲妹妹的祭奠中修炼？

　　她怀中揣着的，是她妹妹的尸骨。她的心，她的眼，都随那干枯的花瓣枝叶一同干枯了。

　　“我族曾有的那颗涅槃神石可是神品宝器，若是于七日之内失而复得，倒可让你妹妹死而复生。”凤杰道，眼神满是悲悯。

　　“已丢失数十万年的事物，怎可能说找回便找回。”碧如欢垂首，神态失落。

　　“这话倒也不错，”凤杰微笑，将他之前随意挂在栈道铁索上的那枚灵觞之戒取下，捏在手中把玩，“像这灵鱼族的上品宝器又如何？所谓灵觞之戒，没了戒灵，左不过是一团废铁。”

　　“那涅槃神石是何品级的宝器？”碧如欢哑声问道。

　　“神石，自为神品。”凤杰沧桑的面庞一下变得肃穆，“最近这些年，本尊对神石的感应逐渐强烈，它呼之欲出！”

　　“尊者此言为真？”闻言，碧如欢欣喜若狂，险些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倚在一旁。

　　整个栈道剧烈地晃了晃。

　　“当心，”凤杰的手心一按，幽绿色的灵力蔓延而开，将整个栈桥稳固下来，他缓缓地说，“你若是从这引魂桥掉了下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是。”碧如欢连忙站稳，心有余悸。

　　“那条灵鱼跳崖自杀的时候，本尊命你救她，就是不欲令闲杂人等撞破这个秘密。”凤杰冷声道，“凤庭古崖下，一侧为梧桐谷，另一侧……”

　　他停顿。

　　“另一侧是……岩浆？”碧如欢往那个方向探头，细声猜测道。

　　对这引魂桥，尊者从未多言，她也从来不敢多问。

　　“是虚空。”凤杰道，眼中竟隐隐透出迷惘。

　　沉寂许久，凤杰的身子透出无边的苍老。

　　“这涅槃神石，本是镇压此地岩浆的一块石头。据传是一颗天外飞石，其火意之深厚，连岩浆也难以冲破。所以有着涅槃神石的凤族，放被庇佑数十万年，”凤杰望着森罗火地，双眼浑浊，“而自神石踪影不见，森罗火地下的那片岩浆本欲爆发，将凤族尽数淹没，却被我等用种种法子硬生生拖了这么些年。”

　　“身为护法，守护凤族本是天经地义，”碧如欢道，“可近日这岩浆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变得格外难缠。”

　　“利用你的冰寒雪意与那岩浆抗衡，本就不是上策。”凤杰摇头，声音嘶哑难当，“如今族内，一是要镇压那岩浆，二是要延续神品血脉，其他的，反而没那么重要。”

　　“欢儿一定做好分内之事。”

　　“另外，此事阳飏已经知道错了，你待如何？”凤杰道。

　　一提到阳飏，碧如欢的眼神就凝固了。若非她每日用雪意对抗岩浆，又怎可能不敌丹梧军？

　　“听说他遣人送来了以沫湖畔绵头雪莲之根，以解你思乡之苦。”凤杰抚须。

　　“长在那儿挺好，为何要费这许多力气？”碧如欢双拳逐渐紧握，“他还说让我在古崖上种下，好生照顾，不出千年，我就会多出一个‘绵头火莲花’的妹妹！”

　　凤杰笑而不语。

　　碧如许的命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草芥罢了。

　　众生自古谁无死？

　　若岩浆不幸爆发，吞噬他的梧桐根，他也就不存于世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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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飏站在丹梧殿的高处，冷冷眺望着这偌大的凤庭。

　　风雪扬起他墨色的披风，为他寥落的身影平添了几分萧瑟。

　　丹梧殿坐北朝南，往东看去是同心阁。灵力深厚、血脉精纯的凤族统领、长老等人一般在同心阁旁自起楼阁，那处风景绝佳，秋水潭，二十四桥，凤崖飞瀑，数不胜数。

　　只不过这场雪，将一切生机都给他冻住了。

　　往西看则是他百余年前建造的明阳城。在城建之前，凤族普通族人都往树上随居，哪有如今这繁华热闹的景象。

　　只不过，如今想要携手游城的那只灵鱼已不在了。

　　但她又何曾有一刻离开过他的心？

　　阳飏一展披风，双眼猩红地跃下丹梧殿，脚下一深一浅地往明阳城去了。

　　一盏酒壶被他掷在身后，与砖瓦接触间，发出颓然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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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阳城。

　　离鱼玮命石破碎、碧如许以身殉情已然过去了数天，离替族长挑选凤后的日子也不远了。

　　小巷内，家家紧闭门户，以挡屋外的风雪。

　　凤甜糕倚门而叹：“生意不好做啊。”

　　身为凤族族人中再寻常不过的废柴，他也只能居住在此处。

　　他满腹郁气地敲了敲门板，又坐回原位。手中的面团被他捏来捏去，蹂躏得不成形状。

　　“也不知道朱墨公子最近去哪了，去他屋外也是房门紧闭。”凤甜糕眉头微皱。

　　“来来来，纳税了。”

　　屋外一阵喧哗。凤甜糕抬头一看，竟是穿戴整齐的城卫队又来了。

　　“银子，灵石均可。”

　　身材魁梧的队长砸开窗，粗犷的声音很是将凤甜糕的耳膜震了一震。

　　“这位军爷，实在是给不出啊……这个月生意不能够再惨淡了。”凤甜糕一脸苦相，“他也是有一顿没下顿的。”

　　“哼。”

　　只听一声冷哼，一团烈焰飞速烧到凤甜糕眼前，眼看就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