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泪痕》端木素情

3、第 3 章 命运的邂逅

　　海的气息变了，涨潮了，夜快又来临了。我操动着轮椅，转动，再转向我的木屋，再推二十七下就可以进屋了。我默默的算计着轮椅滑动的圈数，一，二，三……
　　我感到手上有些吃力，轮椅被卡住了吗？我伸手弓着腰在轮子下摸索，僵直的腿没有任何知觉，我只能凭着尚未萎缩的肌肤的触感来区别我的腿和轮胎，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曾几何时我变得如此的可悲！难道是我以前的命运太过于平顺，太过于幸福了，所以上天要给我的惩罚吗？

　　我可以感受到海风带来的湿意，手顺着轮胎往下滑传来软软的触感，是沙子。为什么轮椅推不动呢？手伸到轮胎下面，我碰着了，是石头。我的身体向前倾，费力的掀开石头。以前的我，轻轻一脚就可以将它踢开，而现在，我拿什么去踢呢？我苦笑着，突然指尖传来碎裂搬的感觉，轮椅一滑，扎住了我的手指，疼痛有如排山倒海的浪，我的身体以一种奇异的扭曲的姿势向旁边倒去……

　　我用双手撑起身体，我可以摸到轮椅正压在我腿上，然而，一点也不痛，真的，一点也不痛。我竟是个连疼痛都无法感知的人，这难道不可笑吗？我曾是两西西里最幸福的王！

　　我索性躺在沙滩上，就这么躺下去吧！反正，我今后的日子也只能是这样了，我闭上了原本就没什么作用的眼睛……

　　……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在我脸上晃动，那感觉很沉静，很安稳，像大海，像故乡……一双男人强壮的手臂抱起了我。

　　“是谁？”我的声音很苍白，但我想这会儿我的脸色更苍白。

　　“是我。”男人把我的手搁在他的脖子上，他应该是个很高的人吧！身材和哥哥们差不多。

　　“你是谁？”

　　“我就是我。”男人没有再回话，抱着我往回走。我不再问了，静静地偎依在他的怀中，我能感觉到我们正在回家。

　　我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把头轻轻靠在左臂上，我不能四处“走动”了，因为那个男人没有把我的“伴侣”也抱回来。我可以听见他四处走动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沉,很静,就像暮霭里的钟鼓。

　　“你的脚流血了。”哦，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低沉而且干净，是的，很干净的声音。还带着冷金属般幽蓝色的质感。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的话中有丝丝讽刺。我真的不知道，即使血流干了，我还是不知道啊！

　　他在替我抱扎伤口，我闻到空气中药水的味道。

　　“手给我。”我柔顺地将手伸给他，双氧水刺得我生疼。

　　“痛就喊出来。”他说。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在说话的时候轻轻皱着眉头。
　　我倔强的撇过头，从小到大我从未因为受伤而喊过疼，因为从来没有那样的“机会”，现在也不会那么脆弱……

　　“在我面前你其实可以让自己脆弱一些.”男人抱扎好我的手，就丢下这样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更不愿去想，我不想让自己抱有不该存在的希望。我怕自己会变的懦弱而不堪一击。

　　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一夜他就睡在我旁边。我们只是陌生人，但是我相信他，是的，没有原因，我就是相信他。

　　第二天，我在他怀中醒来，因为我发现，我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我用手摸着他的脸，指尖滑过他的额头，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和嘴巴。我知道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曾阻止。

　　“把我的轮椅找回来吧！”

　　“我找回来了。”男人动也不动地说。

　　“你昨晚出去就是找那个？”他真是个细心的人，当时我这么以为。

　　“恩。”他坐起身，穿上外套，赤着脚在地上走着。哥哥们怕我摔着，在地上铺上了波斯的长毛地毯。

　　“那抱我过去吧。”我请求。
　　是的，请求。骄傲如我现在已变得何等的谦卑！

　　“太迟了，我已经把它拆了。”男人点了一根烟或许是雪茄吧，味道很浓，我不太喜欢。

　　“咳……咳……”我皱了皱眉头“不要抽。”

　　“你讨厌这个？”男人问。

　　我点点头。

　　“那我不抽了。”
　　他顺手拉开窗帘，打开了窗子让烟味尽快散去。

　　“为什么拆了我的轮椅？”
　　他凭什么？想嘲讽我像活死人一样眼不能看，腿不能行吗？

　　“因为你不需要。”

　　“不需要？！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掀开铺在腿上的毛毯，用手用力的捶着双腿。
　　“这是什么，这是废物呀！即使用刀在这里捅上一刀它也没感觉，没感觉呀！”
　　我当时很是激动，我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任性，任性到令人感到厌恶。直到有一双手温柔的抚着我的背脊，我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比不上那冰冷的轮椅吗？”男人轻声说。

　　咿？！

　　“相信我，有我在，你不需要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