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狐》莲*来

2、中篇

　　（十）
　　阳春三月，京华云烟。临近会试，丑狐长胖了不少，一身杂毛变得油光水滑，只是格外嗜睡，整日卧床不动，书生便独自一人上街，穷逛。

　　未走几步，一个道士拦住他：“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发暗，眉间带煞，身染妖气，只怕家中有妖物作祟啊！”

　　书生：“哦。”

　　“那妖物定已缠你许久，如不尽快驱除，恐将大祸临头！”

　　书生：“哦。”

　　“贫道这儿有祖师爷传下来的照妖镜和桃木剑，五两银子买一赠一，保管那妖孽原形毕露！”

　　书生：“......哦。”

　　道士急了：“能不能按套路来？你就不想除了它吗？！”

　　书生一巴掌扇过去：“好不容易养顺眼点儿，你动他试试？！”

　　（十一）
　　书生走了狐屎运，春闱放榜仍高中会元，坊间皆传此人文曲转世，可连中三元。丑狐却道：“你风头太盛，易惹小人，还是低调的好。”

　　书生点头：“殿试时我尽量不碾压他们。”

　　丑狐笑了：“文曲转世，果然不凡。”

　　书生亦笑：“以星君之神，怎会为狐所惑？何况还是此等丑狐？”

　　丑狐翻过身，不再睬他。书生收了笑意，望着对方高隆的肚子，眸色渐沉。

　　翌日，朝烛明，朝鼓响。金銮殿中文武分列，三路贡士鱼贯而入。帝座右首坐着当朝国师，紫阳巾，八卦衣，眼熟得让人眼疼。

　　道士高深一笑，书生眼皮狂跳。

　　（十二）
　　丑狐在御街外东张西望。他化了人形，且记得穿衣覆面，站在人堆里也不打眼。状元郎春光满面，策马而过，榜眼、探花紧随其后，独不见书生踪影。丑狐几番打听，才知对方殿试时被降罪下狱，连忙化回原形，打地洞摸进天牢。

　　书生靠在铁栅旁，一身囚衣整洁干净，反衬得狐狸灰头土脸。

　　“你犯了何罪？”

　　“乡试舞弊。”

　　丑狐想起那筒写着考题的纸卷，忽觉背上生寒。

　　“十日后处斩。”书生望着他，目光浅淡，“别去，不好看。”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书生迟疑一瞬，开口道：“帝妃想要雪狐裘，献上去兴许有转寰之机。”

　　丑狐抬起头，视死如归：“你可以把我献上去！”

　　“献你？”书生打量着他黄红掺杂的皮毛，微笑：“皇上会凌迟我的。”

　　（十三）
　　丑狐回了狐族，找到小涂山唯一一条雪狐，搓了搓灰扑扑的爪子，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能借点东西吗？”

　　“什么东西？”

　　“你的皮。”

　　雪狐一巴掌把他扇飞出去。

　　丑狐跌跌撞撞滚出洞口，惊觉朝廷的兵马包围了小涂山。书生锦衣乌冠，容秀神丰，在骏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多谢带路。”

　　“叛徒。”雪狐被抓走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族人目光冰冷，丑狐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娘，是我不好，我去救雪狐出来。”

　　狐母仿佛在看一个弱智：“族长还需你救？那些凡人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丑狐愕然：“啊？原来雪狐就是族长，可我怎么记得是蓝狐？”

　　狐母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关心一下时事？蓝老族长都死八百年了！”

　　（十四）
　　法力是狐族决定地位的首要条件，其次是容貌，所以丑狐一直是底层中的底层，对首领的更替着实不清楚。雪狐被捉明显是阴谋，他不能放任书生不管，是以一路混在朝廷大军里，生怕族长一个不高兴就大开杀戒，可直到入了皇城，什么也没发生。

　　书生擒得雪狐，龙心大悦，受封领赏，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丑狐不知道自己算什么，好像这部戏里，原本就没他的事。

　　或许，他早点吃掉书生就好了。再或许，根本没有遇上对方就更好了。

　　最后看了眼熟悉的身影，丑狐离开了皇宫。

　　天地很大，人心很小，他不知道该去何方，又能去何方。心很痛，肚子也痛，他知道自己快生了，也知道自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