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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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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兜兜转转的过着。
万章书院。
青衫先生正在讲学,“《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面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
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的泡泡飘啊飘,晃晃悠悠,撞到了窗楣,停了下来。
泛着水光的泡泡中映出了室内的景象。
年轻的先生左手拿着一卷书,在学子中间穿梭,青色的袍角随着他的走动而划出流利的弧度。
“李由,你说说何为君子之道?”先生轻轻拿书敲了敲正在眼皮打架的人,笑问。
“啊?嗯?先生?”那人腾地立起来,一脸迷茫。
“噗哈哈~”只见一尾白色的鲤鱼剧烈扭动着,水花噼里啪啦地往外溅。
锦州位处湿润温和之地,多水,锦江又从城内而过,故而城中富贵之族多引水入园。万章书院更是如此,多有小渠细流流淌,与院中景致相映成趣。
景亦便顺着水流优哉游哉进了书院,白色的鳞片在游动中闪着夺目亮丽的色泽。
小鲤鱼在院中四处溜达,转了好几圈,才寻到了柳烨安的踪影,便幻化出小水球,偷偷摸摸地盯着先生,才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扭动了好一会的鲤鱼像是笑累了,夸张地一翻身,缓缓浮到了水面,不动了。
“咦,这白色的鱼是死了吗?”不知何时下学了的学生注意到了这条在涓涓细流中静止的、翻着雪白肚皮的、奇特的鲤鱼。
闻言,景亦吓得尾巴一甩,整只鱼都旋转着向前蹿,咚地一下撞到了石头,顾不得疼,头晕目眩地又一甩尾,哗啦一下,只余下一道银色的影子。
“......好灵活。”目睹了的学子感慨。
刚巧路过的柳烨安看着一闪而过的银光,弯起了好看的桃花眼。
“好疼啊!”凄厉的声音一阵赛过一阵。
“你啊。”温和的声音无奈,“怎么越发傻了。”
“田翡,好疼啊!”景亦哼哼唧唧地哭诉,小白鲤鱼挺着身子生无可恋地在池中飘啊飘。
“在水里还能撞到脑袋,真是,唉。”
“你嫌弃我!”景亦扑棱棱开始闹腾,矫健地甩起三尺浪。
田翡早已习惯了景亦的说风就是雨,道:“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已经可以化形了!不是小孩子了!”景亦得意地哼哼,鱼鳍欢快抖着着。
“化形?”田翡语调微扬。
“对啊对啊。”
“柳书呆!今晚吃什么?”诉苦了一通的景亦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岚山小屋。
一进门,发现屋内不只有柳烨安。听到声音两人都看向景亦。
“回来了。”柳烨安道。
景亦一边恩啊应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来人,黑衣服,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的男人。
那人看着这个少年面上故作严肃,暗地里却一眼又一眼打量,灵动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神态与他家中的小儿子有几分相似,煞是有趣。
景亦发现黑衣人原本就冷肃的表情越加狰狞,蹬蹬蹭到柳烨安身侧,戒备地看着他。
“......”黑衣人。
“咳,景亦,这是楚丘。”柳烨安看着从头到鳞片都受惊的小鲤鱼,淡定地解释,“是我的好友。”
因为面部僵硬而再次表达善意失败的楚丘,挫败地严肃起表情——当然,在景亦看来这人只是从狰狞回到了冷酷,对柳烨安说道:“长宁,此事你还是多思量。我先告辞了。”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柳烨安看着挨着他的景亦还一副呆呆的回不过神的模样,弹了弹小鲤鱼的额头,“傻了?”
“ヾ(≧O≦)〃嗷~”景亦捂着额头跳起来,“疼疼疼。”额头伤上加伤。
“柳烨安,你混蛋!”
柳烨安看着景亦,俊俏的面上满满都是无辜二字,修长的眉眼中像是有水波流转,好看极了。
小鲤鱼“腾”地一下脸烧了起来,磕磕绊绊的说着:“你你你......不要用美色蒙混、蒙混过关。”
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地打了下柳烨安的额头。
闹了别扭的景亦在晚间磨磨蹭蹭钻进了柳烨安的被窝。
柳先生被鸠占鹊巢,只可怜地得了一小块地儿。
捅捅裹成球的一团,“小鲤鱼。”
景亦裹紧了被子,又不动了,冻死你这个坏书生。
“小鲤鱼,”柳烨安幽幽道:“我说,你晚上不是该睡水里的吗?怎么总与我这一介书生抢被子?”
哼,要是你半夜三更跑了怎么办?我的东西找谁要?景亦翻了个大白眼,朝外一滚,险些将柳烨安撞下床。
书生无奈,挠了挠脸,啧,这么大脾气。
柳烨安最后只在床外侧占了丁点地儿睡下了。
时至寒露,窗外夜凉如水,凝露成霜,透过窗棱,可见繁星点点。
景亦等了许久,也不见柳烨安再说些什么,起身,气呼呼地将被子往书生身上一盖,又气不过,只余下一个被角给他,才满意地睡下。
睡醒了,气消了,景亦又颠颠地跟在了柳烨安身后。
柳烨安拎着鱼篓,扛着鱼竿,悠悠然往锦江边去。
“柳烨安,你总来钓鱼,也没看你捉到几只。”某只鱼完全将自己捣乱的事情抛到脑后。
“怡情养性罢了。”柳烨安侧首说道。
“读书人惯会找借口~”景亦轻嗤一声,“对了,昨天那凶巴巴的人找你干嘛?”
“叙旧。我说,”柳烨安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鱼篓,“你见着人要去残害你同类了,怎么无动于衷啊?”话音刚落,便被迎面而来的水球浇了一脸。
“天道无常,生死有命。若是一生未开灵智,便是懵懂与花草木石一般无异。况且,你们凡人不少还沦为了野兽爪下亡魂,口中之食,殊途同归,没什么差别。”景亦一脸古板,难得严肃地说完了一段话,说着又狠狠瞪了柳烨安一眼,“不要把我和放上桌子的菜相提并论!”
“这话……”柳烨安迟疑。
“很有道理吧。”得瑟得瑟。
“除却最后一句,都不像你说的。”
“……”田翡说的。
“柳烨安,你今天别想钓到一只鱼!”景亦恼羞成怒。
“不是说生死有命。”狭长的桃花眼满是笑意,“再说,自从来了这锦州,我便从未钓到一条鱼。”除了你这条撞上门的鱼儿。
“……”罪魁祸首沉默。
行至江边,柳烨安寻了个安静地界坐下,钓鱼。景亦尽心尽责地捣乱。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柳打着黄色的卷,间或飘落一片片细长的叶子。景亦伸长手,去够那蝴蝶翩跹般的落叶。
身后小径上,一个身着短打的壮硕汉子路过,肩上扛着麻袋,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吱唔之声。
景亦手一顿,小脸鼓起,圆滚滚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闪了闪,随即便高兴起来。
那汉子已经渐渐走远,只见布袋不知何时破了个大口,一团火焰唰得从里面蹿出来不见了踪影。还能见着那大汉手忙脚乱的神态,听着那惊讶的呼喝声。
小鲤鱼一乐,滚进正在专心垂钓的书生怀中,咯咯笑起来。
“干什么坏事了?”看着怀里的小东西露出一口白牙不住地笑,眼都眯成缝了,柳烨安低头问道。
“嘿嘿,救人水火。”
“哦?”一个字被戏谑地吐出,书生眉梢微扬。
柳烨安背对阳光,景亦呆呆地仰面躺着,只见到书生熠熠生辉的眼睛,似水波潋滟。
“在想什么呢?呆了?”
“想你。”景亦回过神,不满地哼哼,“长那么好看作甚。”
柳烨安哭笑不得揉揉景亦的脑袋。
在锦江呆了近半日。景亦看着空无一物的鱼篓,老气横秋地叹气:“一无所获啊一无所获。”
柳烨安也不在意着小鲤鱼装模做样,道:“有鱼大爷在,哪还有愿者上钩呢?不过你日日跟着我无所事事,都用不着修炼?”
景亦斜乜一眼,“想赖账啊。”
柳烨安都快忘了这一茬,道:“我真不记得曾弄坏你的镯子。小鲤鱼,要不你为我指点迷津?”
“就你刚来锦州的时候。”
柳烨安眯眼回忆了下,毫无所获。
“反正我是不会弄错的。”景亦一脸肯定。
“好吧。”柳烨安只得背上了这债务,不然这小鲤鱼还不水淹了他,“那你说该怎么赔你?”
景亦用手臂在身前比划了个大大的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才够。”
柳烨安看着鱼大爷一本正经地狮子大开口,笑道:“好。不过近日我可能有事要出行一趟,回来再给你。”
景亦一听,急道:“你又要走?”一副他一说是便要大哭撒泼的模样。
“一二月就回来了。我还欠着你钱呢。”
“……”
“怎么不说话?”柳烨安一回头便看见景亦蔫头蔫脑的坐着,只差往脸上写上“我不开心”这句话了。
“去干嘛?”闷闷不乐。
“有一个朋友得偿所愿,去祝贺一下。”柳烨安的目光江面望向渺远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