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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四)双眸喷出的火能噬人 ...

  •   安墨茹在谢家安静地住了下来。

      说是安静,真的非常安静。谢爸爸谢妈妈还有谢天熙潜心致力于工作的人,除了白天在单位的工作,晚上还会在各自的书房忙碌。谢奶奶很少出门,安墨茹住进来后,她似乎连自己的房间都不太出来了。家里的保姆是个极有眼色的人,不多说一句话,做事更是轻手轻脚、小心轻放。所以,四百多平米的复式套居,经常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安墨茹害怕这样的安静,更害怕这样安静地呆在那间充斥着姐姐气息的房间里。但是,相较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晚餐时间,她又更宁愿独自承受这样的害怕。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绝大部分的时间,是躲在谢家堆废书的小阳台上的。那里似乎是谢家人完全忘记了的角落,狭小的空间,整壁的书架上都是谢家人各自正经书房里堆放不下的过往图书,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小藤椅。可以坐,但完全没有舒适度可言。

      也许是要到谢家人整理自己的书房时,才会想到这个角落,所以连保姆做清洁也忽略了这里。也因为如此,才能让安墨茹有了一方安静却又不会因安静而心生不安的天地。

      她连晚上都宁愿蜷缩在小藤椅里,哪怕时已入冬,没有保暖设施的小阳台因面北而直面凛冽的寒风。

      安墨茹竟然喜欢上了这彻骨的寒意,她甚至还喜欢迎着寒风而立,让她身上仅存的一丝温度也急剧下降,完全融入一片寒凉之中。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清醒,才能不至于睁眼闭眼都是那些不愿看到不想提及的场景,才能不至于似梦非梦时都是噩梦连连。

      阳台上的书,多是些枯燥的学术论著。安墨茹一本接一本不知其味地看来,终于慢慢在安静中渐渐平静。或者说,终于渐渐认命。

      是的,渐渐认命。

      快五个月的时间了,虽然陆崖柏的搜救一而再再而三地扩大范围,仍然没有任何进展。每次与爸爸通电话,听到的都是爸爸无奈的叹息:妈妈还没醒来,还无法接受手术。

      撇开对妈妈和姐姐安危的忧心不说,安墨茹知道,也许,至少在她期盼的时间内,没有人能站出来证明她的真实身份了。余下的半辈子,她也极有可能真的要成为姐姐安灵芸了。

      陆崖柏明知道她是谁,不仅不帮她证明,反而让她装,还让她装得像一点!一个口口声声说她是他老婆是他太太的人,却巴不得她顶着他人的身份成为其他的人!所以,根本不能指望他!根本不能指望一匹狼会救你!

      何况,在陆崖柏面前,她又情愿成为可以与他无关的其他人!

      爸爸在电话里说,他现在唯一安慰的是他没看错陆崖柏。还说,幸好将卖场转到了她“妹妹”安墨茹名下,幸好陆崖柏依法接手了卖场。有陆崖柏经营有方的打理,妈妈庞大的医疗费、他们一家以后的生活,才不至于没有着落。

      安墨茹想,她和谢天熙从小一起长大,长长的二十年,她都没能看透一个人。爸爸不过见了陆崖柏几次,怎么就那么肯定说没有看错陆崖柏?

      不过,从爸爸那个角度看,陆崖柏对其妻子“墨墨”及其家人的重情重义确实表现得可圈可点,在整个安家陷入为难之计,也确实起到了顶梁柱的作用。可是,若爸爸知道她和陆崖柏的婚姻协议,知道陆崖柏明知她是谁却不说明,还能说他没有看错陆崖柏吗?

      只是,爸爸阅人无数,都没有看透陆崖柏,天真幼稚如自己,连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都未曾真正了解,又怎敢说爸爸其实看错了陆崖柏?又如何能凭自己的力量,扳正被颠倒扭曲了的生命轨迹?

      那片土地被陆崖柏掂地毯似的抖过了,都没有寻到姐姐的踪迹;母亲远隔重洋病危不能归来;相信她是谁的人不会帮她证明,她,曾经的小哑巴,一无所能,除了认命,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

      所以,在谢家休养近两个月后,她终于穿了衣柜里谢天熙为“她”准备的那些华美靓丽的衣服,终于不让谢天熙在看见她穿自己网购的衣服时阴阳怪气的嘲弄:

      “怎么,他破产了?没钱了让你穿这样的地摊货?”

      或者:

      “何必呢?你明知道,你再怎么想成为她,但你始终不是!永远不是!”

      再或者:

      “安灵芸,行行好!我都说了要负责任会好好和你过,你何必还要模仿她?你是她姐姐,她从来没和你争过!以前没有,将来......呵呵,没有将来了,将来也不会有!”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争?她不想争,干嘛写那么多故事!”

      谢天熙说得多了,安墨茹会模仿姐姐吃醋的语气,故作瞋目反驳。谢天熙还真是了解她,知道她不争,不能争,从不争!

      “呵呵......”谢天熙盯着她笑,笑容没有一丝温度:“知道吗,我还真希望她争!”

      “你给过她争的理由?”安墨茹这句话,用的是姐姐惯用的骄纵而不屑一顾的语气,却是帮自己在问。若谢天熙给过她可以争的希望,没准,她会争一争?!

      她会争一争吗?曾经那个一无所能的小哑巴、那个连大学门槛都没有资格迈的小哑巴,即使看到希望,会放手去争一争吗?哪怕,无意中听到谢妈妈对谢爸爸说的话:......其实,我倒是更喜欢墨墨些。灵芸那性子......只是,天熙自己创业,若是墨墨,不仅没助力还得有负累......况且,妈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通透!所有人都明白一切!只有自己,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安灵芸!”许是安墨茹嗤之以鼻的神态刺激到了谢天熙,他突然就怒了,眉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脖子上青筋直冒。虽然房间门关着,也还存在害怕家里其他人听到的忧心,谢天熙不得不克制着,咬着牙冲着安墨茹低吼:“若那个雨夜,不是因为大家都只顾救你,慌乱中她被遗忘,又怎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她又怎会连说话都不能!若不是这样,她用得着争吗?她需要争吗?啊?!”

      “谢天熙!你他/妈真是个懦夫!”安墨茹也怒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直呼谢天熙的大名,第一次怒火攻心地爆了粗口。她真是气愤至极,为姐姐,也为自己!

      原来,谢天熙最终选择与姐姐牵手的原因仅仅如此,仅仅因为她是哑巴!怪不得陆崖柏说他是懦夫!他真是千真万确又货真价实的懦夫!

      他谢天熙当她们姐妹是什么?菜市场可随意挑选的白菜、萝卜?!谁给了他这样的权利?!

      “怎么,不装了?”见安墨茹发怒,谢天熙的声调降了下来,牙缝里挤出了声音冷森森的,如同深幽的山洞突然刮出的风,令人背脊发凉:“你不是一直装吗?装温柔大度关心爱护妹妹的姐姐,装隐忍退让善解人意的姐姐!现在不装了?”

      “是!不装了!”安墨茹半眯着双眸,缓缓扬起了下颚,咬紧了牙关,一半是以姐姐的身份装出的愤怒,一半是自己真正遏制不住的歇斯底里:“我为什么还要装看清了你的真实脸嘴,我为什么还要装!”

      “好!好!好!”谢天熙指着安墨茹的鼻子一连退后几步,一连重复说了几个好字:“安灵芸,好,好,好!你真是好样的!你是现在才知道的吗在你大言不惭众目睽睽下说自己是‘墨染锦年’的那天,我说了什么,你又说了什么?我为什么好好的C市不呆,要跑去那么远的荒僻之地我去之前说了什么你又说了什么你在电话里哭着闹着要如期订婚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你又说了什么”

      谢天熙一步一步后退,一个问句接着一个问句,随着语速的逐渐加快、声调的逐渐提高、语气的逐渐凌厉,他的眼眸似要在越染越深的红色中迸裂。

      “我说了什么?你又说了什么?”安墨茹上前一步,一把拍开谢天熙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指,带着狠辣的快感,带着残忍的恨意,用谢天熙的话逼着他反问。犹如手里握了一柄锋利的匕首,非要利落畅快地白刃红出,蛮横狠命地刺破彼此层层包裹的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多年精神上的压抑、才能摆脱思想上的束缚,才能痛快淋漓地解脱、才能有破茧成蝶的重
      生。

      无论是谢天熙,还是自己,都需要剖开那层人皮包裹的虚伪,哪怕过程残忍、哪怕得直面血淋淋的现实,否则,他们苟延残喘的最后,都会自己扼住自己的脖子,让自己最后的那口气,断送在自己的五指间,再也呼不出来。

      “安灵芸,你居然还有脸问?”谢天熙的眸里,闪出水光,却也更如刀锋般寒凉凌厉。他的鼻翼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你说,你盗取‘墨染锦年’,是想要努力成为我心里的她;你说,你会向墨墨道歉认错,会努力做个好姐姐;你说,墨墨要结婚了,你不会再妒恨埋怨,要好好和我重新开始!现在,她不在了,你就什么都忘记了。她不在了,你就觉得什么都可以装着记不得了,是不是?”

      “她没有不在!”撕心裂肺的痛感传来,安墨茹犹如被激怒的狮子,恶狠狠地咆哮:“她在,她一直在,永远在!”

      陆崖柏都还没放弃搜救,谢天熙他凭什么就断言“她”不在了?他有什么资格说“她”不在了?二十年一起长大的情谊,还比不过与陆崖柏似有若无的交情吗?

      “原来,你也希望她还在啊?”谢天熙凝着安墨茹咧嘴笑了,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

      安墨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咬牙狠狠忍下心头汹涌而至的泪意。

      再睁开眼时,眸底恢复了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放心,没有人和你争。”安墨茹的平静,令谢天熙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他再次抬手,却不再尖锐地指向安墨茹的鼻尖,而是缓缓地、毫无力度地落在她没有温度的脸上:“我们以后好好过......”

      安墨茹没有拉开抚在自己脸上的大手。曾经,她幻想过,如果她在她遇到困难需要安慰需要帮助的时候,他的掌心能捧起她的脸,那该是怎样令人心安的温暖柔软。现在,在她最需要帮助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的手终于抚上了她的脸,但是,他的掌心,比她的脸还冷还硬还没有温度。

      那感觉,不是心安......

      原来,他并不是能给自己心安的人!

      “天熙哥!”安墨茹轻轻地呼喊,随着唇角浅浅地地漾开的那一抹薄薄的弧度,目光淡淡地飘远了——天熙哥,以后,在你面前的,再也没有墨墨,再也不会有!

      谢天熙听到安墨茹的呼唤,全身明显一抖:他怎么觉得,这声呼喊,不属于自己的“未婚妻”,而是来自心底的那个人?

      这声呼喊,怎么听来,是在告别?!

      可,这怎么可能?安灵芸,怎么可能主动向他告别?她争、她抢;她攀、她比;她嫉、她妒;她怨、她恨,等等的等等,他以前不敢细想不敢相信,但现在不细想他都信,但唯一不相信的,是她会主动放弃自己。除非,除非她的妹妹真的不在了,除非墨墨真的不在了,她失去了争抢、攀比、嫉妒、怨恨的对象。

      想到这里,谢天熙心里一惊:难道,难道安灵芸她还背着他与陆崖柏联系?难道安灵芸从陆崖柏那里得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

      难道,难道墨墨真不再了?

      “安灵芸,你给我说清楚,你这到底什么意思?”谢天熙突然眼神一凝,猛地上前,双手死死地钳住了安墨茹地双臂,双眸喷出的火能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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