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安天涯》陆雨

25、（二十四）问我安灵芸同不同意

　　次日清晨，安墨茹早早就起了床。走出房间一看，隔壁姐姐房间的房门敞开着，房间内所有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床单上一丝褶皱也没有。

　　下到一楼，没有看到阿兰的身影。一般这个时候，还不到阿兰的起床时间，除非姐姐在家。

　　安墨茹自己动手煮早餐。阿兰听到听到响动，才懒懒地打着呵欠走出来。看到安墨茹在煮面，又瘪瘪嘴拖拖踏踏地走回房间去了。

　　安墨茹重重呼了一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所有迹象都表明，姐姐根本就没有回来过。昨晚听到的一切，都应该确确实实是噩梦！

　　莫名其妙的噩梦！惊悚恐怖的噩梦！令人无端不安的噩梦！

　　安墨茹没想到，那份不安应验的，会是几天后一位精干的女子来访。

　　“二小姐，二小姐......”阿兰叽叽喳喳地叫唤着跑上三楼，声音里透着莫名的兴奋。

　　安墨茹最为反感阿兰二小姐二小姐地叫，可“说”了好几次她都不改口，只得听之任之。就像她不喜欢陈松竹叫她“夫人”，但他一直我行我素，所以也只得由着他。心想，反正他最多也就叫这三个月。

　　“二小姐，有位自称陆夫人私人助理的女士要见你。”阿兰一连跑上三层楼，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勾着腰靠在门框上。安墨茹不允许阿兰进她的房间，更不要她进来收拾整理。

　　陆夫人？陆崖柏的母亲？安墨茹心里一凝，隐隐的不安感传来：这个时候陆崖柏的母亲派私人助理来是什么意思呢？终于发现了他们婚姻的真实原因和状态，代表陆崖柏提前收回一切，顺便奚落她鸠占鹊巢不自量力吗？

　　“二小姐，人还在外面等着，见还是不见呢？”阿兰一双眼珠溜滴滴地转着，好像急着做决定的人不是安墨茹而是她。

　　“请她进来！”安墨茹在写字板上写了几个大号的字远远亮给阿兰看。

　　“好！”阿兰的应答，很是欢快。

　　安墨茹莫名：有陌生的客人来访，居然会令阿兰兴奋成这个样子？

　　待听不到阿兰蹦跳着下楼的脚步声后，安墨茹才慢慢站起来，对着镜子整理了几丝挂在额前的发丝，拿起刚才的写字板，缓步下楼。

　　“你好！”安墨茹到一楼时，客厅里沙发里一位身着白衬衫黑色职业套裙的女子站了起来，微微弯腰向安墨茹问好。

　　“你好！请坐！”安墨茹浅浅地笑着，抵着写字板的边框写了最大号的字，举给来人看。

　　来人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露着光洁的额头，妆容浅淡却极度精致，一看就是职场上精明能干的人。

　　她微微展开的唇角在安墨茹亮出写字板的时候，稍稍有一点细微的变化，又立即恢复了之前完美无懈的弧度。

　　“我是陆夫人的私人助理林楠。少夫人不介意，可以叫我楠姐！”林南欠着身子坐下，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

　　“楠姐，我更希望你叫我墨墨，或安小姐！”安墨茹写到最后一个墨字时，正要收笔，顿了一下，画了个逗号，又加了三个字。她于林楠，之前是陌生人，之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也许林楠更愿意用“安小姐”这样场面上的称呼。

　　“那么，墨墨，”林楠坦坦荡荡的眼神看向安墨茹：“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

　　“您请讲！”安墨茹勾唇，在写字板上快速写。

　　“墨墨，我想，你应该知道，陆崖柏先生一家，并不看好你们的婚姻。”林楠的声音清晰干净：“我是指，陆崖柏先生的陆姓长辈们。”

　　“我知道！”安墨茹垂眸速写。本想继续写我们马上会离婚，可笔锋一转，不知怎么就写出了：“他们，想要怎样？”

　　“不瞒你说，陆老极其老陆先生，也就是崖柏先生的父亲和爷爷，还有他的叔伯辈亲人，希望你们彻底断开，并且可以满足你为此提出的一切要求。”林楠职业化干净利落的声音语气，难掩对陆家老一辈两位先生的尊重。

　　“他们会给我多少钱？”安墨茹内心讥笑着：果然，这些豪门世家的处事手段，真和小说里的那些桥段一样。

　　“钱，不是问题。”林楠看到安墨茹提到钱，眸底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又是公事公办的机械笑容：“你要钱，多少都可以，只要你开口。”

　　安墨茹敏感地捕捉道了林楠眸底一闪而过的神情变化，不由笑了，在写字板上一笔一划地写到：楠姐，您这次来，准备了多少呢？

　　在将写字板抬起来给林楠看的时候，安墨茹眼角的余光发现阿兰正躲在一旁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和谁打电话。

　　林楠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茶水留在喉间几秒后，才缓缓吞下。抬头正欲开口时，发现安墨茹已经在写字板上写了另外一句：

　　“楠姐说是陆夫人的私人助理，那就是代表夫人来的。也就是说，你不是来送钱的。”刚才，林楠说了，是陆老和陆先生想要不惜一切财力截断她和陆崖柏的关系，并没有提及陆崖柏的母亲陆夫人。

　　林楠将眼光一寸一寸从写字板移向安墨茹的脸，最后与安墨茹清亮的目光对上，久久凝望着对方黑眸里自己的影子，唇角渐渐溢出笑意。果然，能被陆崖柏看上，还能被陆夫人认可的人，绝对不是蠢人。只是，夫人说她“不善于言辞”，安墨茹如此“不善于言辞”，真是太可惜了！

　　林楠虽然心里替安墨茹叹息，神色却没有表露出来。

　　“难怪，崖柏会不折手段地先斩后奏。”林楠对安墨茹淡淡一下笑，目光暖了下来，不再是职业化的疏离：“墨墨，夫人让我来帮你。”

　　“陆家，在京城颇具影响力。”林楠不给安墨茹说话的机会，又开启了职业模式，语速不快不慢却有让人不能不听的震慑力：“你可以将这个影响力放大的你能想像得到的领域。所以，陆家的媳妇，不能只有兰心蕙质那么简单，必须得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安墨茹插不进林楠的话，脑海里却冒出姚希跋扈的样子。那样的姚希，有独挡一面的能力吗？想来应该是有的吧，不然怎么就早早有了陆崖柏未婚妻的头衔！她有嚣张的资本，就说明家世了得。那么，就算姚希本人没有林楠说的这个能力，她的家世，也能帮她撑起这样的势力吧！

　　“墨墨你是聪明的人。”林楠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句，立即又转折入正题，语气颇为委婉：“作为小陆先生的贤内助，至少危机公关这一块，你就得有所了解。还有，重要社交场合的一些礼仪礼节，多了解一些，更是有益无害。”

　　安墨茹举手做了个运动场上裁判做的暂停姿势，在写字板上飞快地写到：“楠姐可列有课程表？”林楠这架势，真当自己是古时皇后或太后派出的调教嬷嬷，来教化即将入宫的嫔妃规矩。

　　“当然！”林楠完全忽视安墨茹唇角讥讽的嘲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叠纸张，摆向安墨茹，眉梢眼角全是诚恳：“墨墨，相信我，夫人完全是好意，她只是想帮你。两位老陆先生那一关，确实不好过。你父母不在身边，姚家那边还一直紧逼不放。就算你们已经注册，没有两位老先生的认可，你们仍然还是会很难！你看，崖柏再是桀骜不驯，再是创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还不是不得不远走他乡吗？”

　　陆崖柏一直没出现，是被家里逼得远走他乡？安墨茹感谢林楠能推心置腹地和她说这些话，可是......安墨茹心神一滞，垂眸写到：“楠姐，其实，我们即将离婚......”

　　安墨茹一句话还没写完，就见姐姐安灵芸旋风般冲了进来，一把扯过林楠刚刚放在茶几上的纸张，刷刷两下撕得粉碎并狠狠砸到林楠的脸上，指着林楠鼻子尖着嗓子叫喊：

　　“有钱就了不起是吗？有钱就可以买别人的婚姻是吗？告诉你，我们安家不稀罕你们的臭钱！”

　　林楠和安墨茹皆是错愕。特别是林楠，眼神呆滞地在安灵芸和安墨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来回流转，不知所以。

　　“滚回去告诉你的老板，不是有几个钱就是可以侮辱人的！”安灵芸毫无形象地大喊大叫：“我妹妹不能说话，但不代表可以随意被人欺负！要欺负她，还得问我安灵芸同不同意！”

　　安墨茹站起来，拽住姐姐狂舞的手臂，想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却苦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样的情况下，用写字板“说话”根本就不被允许。

　　“安小姐，我想，你理解错了。我并不是来为难你妹妹的.......”林楠也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为自己申辩。

　　“不要在我面前狡辩！”安灵芸手臂大力一挥，就挣脱了安墨茹的双手，继续指着林楠的鼻子尖声嚷嚷：“我妹妹什么情况我清楚，我们家什么情况我更清楚。我们是攀不上他们陆家。但是是陆崖柏自己求着要娶我妹妹的！所以，滚出去！现在！给我滚出去！别用你们的臭钱侮辱人！”

　　林楠不得不后退。

　　“楠姐，对不起，你先走！”安墨茹快速写了几个字递给林楠后，立即去拉安灵芸不断挥舞的手臂。

　　林楠无奈，只得提起自己的包离去。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我们安家不欢迎她！不欢迎陆家任何人！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别用你们的臭钱侮辱人！”安灵芸被安墨茹死死拽住，仍拼了命地挣扎着，不顾一切地对林楠的背影大喊大叫。

　　安墨茹极其头痛地闭上了眼睛。姐姐听到多少？不，应该说阿兰偷听了多少，又转述了多少给姐姐，姐姐怎么会失控至此？

　　“墨墨，告诉姐姐，她有没有欺负你？”待阿兰极有眼神地在林楠的身影消失的同时锁上大门后，安灵芸才转身，凝着安墨茹，担忧地问。

　　“姐，她没有。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安墨茹见安灵芸冷静下来，才松开双手拾起写字板写字。

　　“墨墨，你怎么就这么单纯？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出生的人！更何况，你还不能说.......”安灵芸逐渐上扬的声调说到这里，像胀鼓鼓的皮球被针被戳得泄了气。用一下降了几百个分贝的声音自哀自怨：“算了，都怪我不在家，没有好好保护好你！”

　　“姐......谢谢你！”安墨茹在写字板上缓缓地写着，内心情绪翻滚：一向极度在意自己形象的姐姐，居然泼妇骂街一样斯文扫地，就是为了维护她这个唯一的妹妹。虽然是误会。但聪明能干头脑清醒的姐姐，若不是为了维护而自己，何以能失控到这样的地步！可自己，居然还会做那样的噩梦！还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真真实实地听到了那些恶毒的语言！

　　她是她的姐姐啊，姐姐绝对不会那样的！

　　“墨墨，我是你姐姐，需要不是你的谢谢！告诉姐姐，她到底来干什么？阿兰不是说，她一来就用钱侮辱人，还让你出价离开陆家吗？”安灵芸反手抓住安墨茹的手臂，急切地问。

　　安墨茹轻轻拍拍姐姐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才在写字板上继续写：“姐姐，她本来是要教我一些知识技能。”

　　姐姐一进门就失控，原来是先入为主地被阿兰道听途说的信息误导了，安墨茹想。都怪那个阿兰乱打电话，令姐姐失态，让林楠难堪。还有，林楠回去向陆夫人一汇报，指不定陆夫人真觉得她们这样的小户人家，还真连最基本的礼貌礼节都没有。林楠不是委婉地说，她要进陆家门，至少要加强礼节礼仪的修养吗？这下，真是叫人看不起了。

　　“她能有那么好心？”安灵芸尖锐地叫了起来，不相信地嗤哼了几声，又继续关切盯着安墨茹的眸子，：“墨墨，别相信那些人！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你想学什么，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安排！”

　　“姐，我这样就很好。”安墨茹无奈地笑笑，在写字板上一笔一划地写。确实，她的生活就是如此的平淡如水，何须要往平静的水潭丢几粒多余的石子呢？况且，最主要的，她自己喜欢、需要这样的平淡如水无波无澜。

　　“不行，墨墨，你不能总呆在家里。你得走出去！”安灵芸沉思了一下，用决断的语气说：“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学驾驶。我正好认识个驾校的校长，我马上让他给你安排。”

　　安灵芸说完就掏出手机打电话。

　　“姐，不用！”安墨茹拽住安灵芸的手，将写字板递给她看。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出个门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哪条路到哪也不知道，学驾驶有什么用。而且，她也没有需要驾车去的地方。

　　安灵芸侧身轻轻摆手推挡着安墨茹，自顾自地拨通了电话：“......喂，刘校长啊......嗯嗯嗯，我妹妹，亲妹妹......交流方面稍稍有点困难......嗯嗯嗯，拜托您给安排下........哦，好的好的，明天就来报道.......好的好的，我亲自送来，一定准时.......”

　　安墨茹听着姐姐的电话，叹了口气，颓然地松开了双手。

　　姐姐是为了她好，她还能说什么？

　　“搞定！”安灵芸收起电话，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拍拍安墨茹的肩，边说边转身往玄关：“墨墨，我还有事，先去忙。你好好休息，明早我来接你去驾校！”

　　安墨茹想要“说”什么，却没办法“说”，只能无奈地笑着。姐姐这个样子，根本是没时间再看她的写字板了。

　　驾驶，这个年代所谓年轻人的必备技能，她安墨如需要吗？

　　还有，林楠列在单子上的那些诸如危机公关等等的知识，她需要学习了解吗？

　　她的生活，真的需要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