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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二)静止得只有昼夜更替 ...

  •   时间对于安墨茹来说,静止得只有昼夜的更替。

      姐姐安灵芸请来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很机灵很有眼力也很会找话题的人,可安墨茹并不喜欢闹热,更不喜欢与人“攀谈”,所以阿兰小姑娘多次的热情换来的都是安墨茹薄薄的疏淡后,也就安静下来。每天在安家,也就打扫打扫卫生,简单帮安墨茹准备些食物,便无拘束地外出游逛。

      当然,姐姐安灵芸在家的时候,阿兰一定在而且殷勤得如同旋转的陀螺。只是,姐姐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带了“姐夫”回来。

      安墨茹默默地计算了下时日,从姐姐的订婚典礼到现在,快三个月了,她没有见过谢天熙一次,仅仅从谢家人口中知道他在外地做项目,很忙很忙。

      还有,从金字塔酒店独自离开,她也再没有那匹“牙白狼”的消息。她很多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陆崖柏到底是不是患了难以医治的重症绝症,否则在拉斯维加斯,安娜医生的面色何以那么沉重!不是生病不保的人,为何把所有的财产都强“塞”给了她!他是当她为慈善对象搞捐赠吗?即便这样,也没必要如此大手笔吧?

      可陆崖柏简直就是一匹骁狼的样子,哪里可能是身患绝症的人?但又为何见了医生后,她就再也不见他的踪影,也再无他的音讯?

      安墨茹觉得,陆崖柏的作为,真无法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能理解!

      比如,陆崖柏将一切都给了她,却没有给他委屈了自己而成全的姐姐。不但如此,姐姐能否在“崖柏”继续发展,还需要她签字决定。

      “夫人,安灵芸小姐的合约已到期。她本人迫切希望续签长期。新的合约安灵芸小姐已悉知并签了字。请您审核!”一个月前,陈松竹带了安灵芸与公司的合同来安家请示安墨茹。

      以往,陈助理带来的东西,安墨茹只做大致浏览就签字。她之所以要看看,只是本着为陆崖柏负责的心思,看看语言文字上有无纰漏而已。陆崖柏给她的一切,她迟早都要还回去的。她不懂商业的运作,只期望“崖柏”在她的手上不谈有所发展,但不能有丝毫闪失。之所以看得简单,是觉得能值得陆崖柏相信且放心托付的人,她也应该完全信任陈松竹的能力和忠诚,并尽可能予以陈松竹足够的尊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那次是涉及姐姐发展的合约,和姐姐今后的命运息息相关,因此,安墨茹才第一次细致地读了合约上的条款。也第一次就陈松竹送来的文件与他有了简单的“交谈”。

      “若单方终止合约,必须赔偿对方这么多违约金吗?”安墨茹在手机上打字问。

      合约所有的条款都合情合理,唯有毁约赔偿这一条,安墨茹觉得违约金的数目太大,大到有些离谱。类似的合约安墨茹也签过,但对数字不敏感的她从没有特别注意过。因为她潜意识觉得那是公司的规定,也就没多问。这次,若不是关系到自己的姐姐,安墨茹可能也不会太留心。

      “这是安小姐自己提出来的。”陈助理翻开另一份合约范本递过来,指着一串数字解释:“公司给予充分自主选择的权利。”

      安墨茹凝着陈松竹指尖所指的数字片刻,视线重新回到了安灵芸已经签了字的合约上。是的,陈助理说的没有错,公司确实给予了充分自由的选择,是姐姐自己选了最高的最不可思议的一项,高调地摆出生生死死都要与“崖柏”捆绑在一起的姿态。

      安墨茹疑惑:选择这样根本无法承受的天文数字,姐姐有没有考虑过,若有更好的发展机遇要离开“崖柏”,这份合约会成为桎梏她步伐的枷锁?或者,若“崖柏”走向衰败,这份合约会令她困死在其中!

      “崖柏”的败落,当然并不是安墨茹所期望。但是,就算纯粹门外汉的安墨茹也知道,商场如战场,胜败瞬息万变。就算所谓“常胜将军”,但偶尔的颓势和低谷等等困难期总是难免。难道聪明的姐姐都不用考虑这些因素?还是姐姐因为与陆崖柏的关系,合约有与否,她的人走与不走,不过是他们两人私下的一句话?

      那么,若是如此,这份合约,自己签与不签,其实都没有实质的意义!

      安墨茹最后一页盯着姐姐的签名,久久没有动作。

      陈助理也不急,尽职尽责静静地等在一旁。他不明白安灵芸的合约,老板为什么要无限制地放大违约金数目,还要他准备那样的空白合约样本备老板娘查看。只不过后面这一项,真得感谢老板的细心,不然,他还真不知怎样给老板娘解释违约金如此不可想象的原因。

      老板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切事务都放手他处理,老板娘只是名誉上把把关。但老板却单单在安灵芸的合约问题上,特别提出,又特别安排。这真让他难以理解。

      而他更不理解的是,安灵芸并非蠢笨的人,也还算大有前景可言,居然也会签这样相当于把自己完全赔进去了的合约!这么多年,他还没看到公司主动与哪个艺人解约赔偿违约金的事例。关于赔偿金,都是有才能的人另谋前程而赔给公司一笔钱走人。没有能力的人,大不了公司让你闲着不再用你不靠你赚钱让你也无钱可赚,绝不会做赔偿违约金的亏本买卖。

      不过想归想,不解也归不解,他一个助理的工作职责,仅仅是不折不扣地执行老板的指示。

      终于,安墨茹提起笔,准备签字。

      陈松竹暗自松了口气。若老板娘不签字,他还真难以向老板交代。

      安墨茹签上自己的名字,并没有立即将合约递给陈松竹,而是凝着自己与姐姐的签名发呆。

      真是一卵双生的姐妹啊,连笔迹,都如此相似。“安墨茹”、“安灵芸”,两个不同的名字,一眼看全,完全犹如出自一个人的笔下。

      陈松竹顺着安墨茹的视线看下去,不由暗暗吸气:如此相似到难以辨别的字迹,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会仅仅是麻烦那么简单吗?

      “夫人......”陈松竹正要出言提醒,就见安墨茹打开抽屉取出一枚小巧的印章。田黄石的材质已经磨得很是透亮,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陈松竹神色一松,嘴角隐隐带了笑意。老板看上的人,果然是兰心蕙质的。

      安墨茹取出印章,并没有直接印下去,而是用小指指甲在边沿随意轻轻一划,才慢慢在自己名字上签了章。

      于是,安墨茹的签章,晃眼看上去,就有那么一丝细细小小的、似有若无的残缺。认真仔细看时,那细微的划痕不过给人不过是疏忽大意不小心弄上去、对整体无碍且无伤大雅的认知。

      陈松竹心神再次一凝:老板娘何以突然心细如发防备至此?

      “整理下我签过的文件送过来。”安墨茹将合约递给陈松竹的同时,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话给他。

      陈松竹猜到了安墨茹应该是在以往的文件签字上补签印章,以防万一。有些事,心里明白并不一定要说出来。所以陈松竹只是默默收回文件夹就告辞离开。

      安墨茹想叫及陈松竹,问一句陆崖柏的情况,可终究还是默默地坐在椅子里,摩挲着手里田黄石的印章,久久没有动。

      陈松竹应该是明白了她想补签印章的心思。但陈松竹不知道,她为何要用手指甲轻轻划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残缺才盖下印章。因为他不会知道,曾经,一枚清晰完整的章印,令她名誉扫地,成为全校师生指指点点的对象。

      那应该是一个女孩情窦初开最美好的年华吧。那样的时光,总是因为某个耀眼的人儿更加美好。谢天熙就是那颗耀眼的星,璀璨得令人想追随。当然,璀璨的星星并不止谢天熙一颗,比如......

      安墨如阖上双眸,不想回忆,却又控制不住回想起努力想忘而忘不掉的一些片段。

      那样的年纪,情书,无疑是烂漫的少女最甜蜜最诗意最勇敢的表白,谢天熙收到了不少。安墨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谢天熙对这些粉色的心思都是一笑置之,拆都不拆,就直接压到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可谢天熙不感兴趣的信封,总是能被姐姐安灵芸找到并拆开,然后向她抱怨:墨墨,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天熙哥?

      他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也敢喜欢天熙哥?!

      有时,姐姐甚至会莫名其妙瞪着眼睛,恨恨地用质问的语气问:墨墨,不会你也是喜欢天熙哥的吧?

      每每这时,安墨如都是茫然地下意识摇头:自己这样残缺的样子,怎么敢喜欢天熙哥?

      爱情太有独占性。现在想来,应该从哪些懵懂的时日起,姐姐对谢天熙的爱情就已经萌芽生长了吧?而自己的情思,何不是早已细细密密开始缠绕?

      可是,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啊!

      谢天熙能收到那么多情书,想来另一颗闪亮的星收到的,应该也不少。可是,那么对多的情书,只有一封,唯一的、绝无仅有的一封,被老师截获,并好巧不巧地遇到正在年级大会,老师随手拆开上当场诵读。那封信,太热情四溢太大胆奔放太淋漓尽致!

      安墨茹直到现在都难以相信,那个年龄的少女,能写出如此令人脸红心跳的文字;更无法相信那上面,居然明晃晃的是她自己“安墨茹”的签名及印章!

      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书写方式并未完全成熟、还未养成自己独特的书写方式,所以,大多笔痕都稚嫩而工整。至少安墨茹就知道自己与姐姐,还有几位女孩儿的作业交上去,老师不看名字,根本难以区分那些作业本谁是谁的。她们因此,还相互帮过忙赶作业!

      安墨茹无法证明那些字不是自己写的,更无法辩驳自己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印章,怎么会在那令全年级同学哗然的信笺上!

      那印章是谢天熙外出旅游时带给她们姐妹的礼物,姐妹俩都有,一模一样,除了名字。就像她们姐妹俩,除了名字,其他的外在都一模一样。因为是谢天熙送的,所以她格外珍惜着宝贝着,当做吊坠用银质的链子挂在脖子上,贴身藏着,不轻易取下来。仅在一次艺体课,老师要求穿体操服且不允许佩戴一切饰物,她才取下来藏到书包的夹层。

      可在那样几百双眼睛的注目下,就算安墨茹能证明字迹不是自己的、印章也曾脱离本人监管,但老师又怎会相信另有其人?都是天真烂漫的孩子,谁会有这样拐弯抹角的心思?更何况,那个男孩,和谢天熙一样优秀得令人向往。而且,安墨茹根本无法当场为自己辩护!情急之下用手语吗?谁会看得懂!用写吗?谁有耐心慢慢等!也许,你还在一笔一划地解释上一个疑问,别人的关注的,早已转移到另外的焦点了!行动哪能有语言快?!

      所以,安墨茹只能在一切嘲讽的、鄙薄的、耻笑的目光注视下,听老师说:这个年龄产生这样的朦胧情思本无可厚非。但是,这样粗陋低俗的语言,实在不堪入目!

      安墨茹耳鼓膜被老师并不高的话音震得发痛,可并不能阻碍她听到其他回荡在会场里的嗡嗡嗡议论:你看她清纯的样子,居然是装出来的。她骨子里,居然是如此的放......

      还可怜她不能说话,谁知居然是如此不知廉耻的人......

      也不用镜子照照自己!一个哑巴,居然还敢肖想......

      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头脑完全空白的安墨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老师!那封信是我写的!”清脆清晰的声音,安墨茹看到自己的姐姐站了起来,无比坚定地取出一枚印章:“我只不过一时激动写错了名字拿错了妹妹的印章!”

      锈钝的头脑要重新运转,就像静止了千年的水车,虽然突然被细细的流水推着,也只能徒劳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而无法作为。

      安墨茹觉得自己的头脑,沉甸甸的,除了痛还是痛!

      姐姐后来站到讲台上说了些什么,又拉了哪些同学做了怎样的证明,安墨茹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只知道,最后老师的总结是:虽然是同学间打赌引出的一场误会一个玩笑,但所有的同学都要端正自己的思想,要多读高雅的文学作品,不要被低俗的文字侵害!

      姐姐在全年级同学面前证明了一切都是莫须有,但并不妨碍之后同学们对她“喜欢某某某”的认知,以及她一个残缺人士还敢肖想优秀人物的指控。

      安墨茹知道,姐姐也不过是为了帮她,才违心费力做那些解释证明。姐姐那样做,其实就是姐姐也相信,她是因为喜欢那个他,才那么勇敢地写下那些文字并传递。

      因为事后,在她的房间里,谢天熙也在场,姐姐痛心疾首地对她说:“墨墨,你喜欢他,用不着这样大张旗鼓地宣扬啊。悄悄让他知道就可以了。你看现在这样,丢脸的是你自己不是?”

      谢天熙没说话。

      谢天熙的沉默瞬间抽走了安墨茹要为自己辩解的想法。

      姐姐安灵芸喋喋不休地耐心指导着。

      安墨茹默默垂眸听,没有抬头。她很想抬头想看看谢天熙有什么表情,但更害怕看到谢天熙没有表情,或者是和姐姐一样深深痛惜的表情,也认为她深深喜欢那个人,只是“大胆”追逐的方法不对。

      从那以后,安墨茹有限的求学生涯里,身边除了姐姐安灵芸,偶尔还有几乎完全是与姐姐同步的谢天熙,其他再无任何人。她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接触,也不相信任何人。

      当然,有了那件“轰轰烈烈”的事,也没有人愿意与她这样“粗野低俗”的人交往了。

      姐姐安灵芸曾多次对她说:墨墨,那枚印章给你惹了那么多的麻烦,真是晦气,不要也罢!

      确实晦气,但安墨茹真是舍不得!她仍然将它挂在颈项间,藏在衣领里不让人知晓。她隐隐觉得,只要自己依然珍视这枚礼物,谢天熙迟早会明白,她没有做过那样大胆不知羞的事,更没有“移情别恋”他人。

      曾经,她非常非常希望谢天熙能问她一句是不是真的。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哪怕三人在一起时,姐姐无数次以警示的方式提醒她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也依然保持沉默。

      那枚精致而小巧的田黄石印章,在安墨茹脖子上一挂,就是多年。直到姐姐的订婚前天,也就是陆崖柏上门提亲碰到她收拾东西的那次,她才取了下来。她把谢天熙送的所有东西都清理了,包括这枚印章。只是,她还是没舍得将它打包尘封,而是放进了抽屉。

      其实,这枚印章对她,并无什么正式的重要用途。一直以来,也就是每次购买图书,她会在标注购买日期的同时认认真真地印上章印。而从“情书”事件以后,每次签章之前,她都会用小指甲轻轻那么划一划。那划痕,基本不显眼,但完全不可忽略。

      没有人知道她这一习惯,包括姐姐、谢天熙,还有自己的爸爸妈妈。

      现在,陈松竹看到了。但也许他会只认为这不过是她的无心之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二)静止得只有昼夜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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