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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从此我就算你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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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崖柏没有立即回答。缓步走近冰箱,取了瓶酸奶递给安墨茹。在安墨茹诧异的目光中,他欠身走向自己宽大的办公桌,背对着安墨茹,取了只香烟,习惯性地要点燃,突然又熄灭了打火机,只把香烟横在鼻端嗅着。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刚才那笨丫头之所以诧异,应该是诧异他一个大男人的办公室,居然有如此小女孩的饮料吧?就像按他的吩咐在全是啤酒的冰箱中备下这些东西的时候,陈助理那下巴都要掉落了的样子。可是,谁叫那笨丫头喜欢呢?喜欢得连故事里的人物都除了酸奶不喝。
安墨茹握着手里的瓶子,轻蹙着眉地凝视着陆崖柏颀长的背影。灯光倾泻而下,给静默的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令人恍惚觉得,眼前实实在在就是一匹世间孤身行走了多年的骁狼,带着一抹绝尘隔世的孤寂,让人心生不忍,却又不敢轻易接近。
“你姐姐向你诉苦了?”陆崖柏背对着安墨茹淡淡开口。没有起伏的声线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明知陆崖柏看不到,安墨茹还是只用摇头的方式表达了否定的回答,还有对这个问题的丝丝疑惑——姐姐没有向她诉苦,甚至,连诉说都没有。另外,姐姐受了些什么苦?难道除了被人轻漫之外,还受着其他的苦?
“那么,你觉得,对于一个还未起步的艺人,为了帮留守儿童争取到很多的社会关爱、深入偏僻的乡村吃苦拍公益短片有意义,还是挤身一部商业影片,博名逐利重要?”陆崖柏悠悠转身,懒懒地斜坐在办公桌边沿,轻挑着眉,眼神斜来,一股难以言说的霸气中,暖色的光线氤氤氲氲。
安墨茹轻蹙着眉,眉毛弯弯曲曲的像条毛毛虫:姐姐没能参加贺岁片的拍摄,原因是陆崖柏基于此的考虑和安排?
看到安墨茹沉默不语,陆崖柏眯眼一笑,眸如星华:“‘C市好歌声’办了几届,‘崖柏传媒’就赞助了几年,而且是唯一的赞助商。但是,今年的赞助商,将不再是‘崖柏’。”
“为什么?”安墨茹用眼神问。那个女人不是说姐姐就是冲着赞助商是“崖柏传媒”才去的吗?
“因为没钱了啊!”陆崖柏瘪瘪嘴,一脸欠揍的表情:“我都想把自己卖了换钱!”
安墨茹白了他一眼,示意他正经说话。白牙狼要卖自己换钱?看看他那风流倜傥的样子,谁信!而且,就算卖,那可是一匹狼啊,又有谁敢买?
“不然你买我?”陆崖柏眉眼一皱,立体得如同雕刻的五官,寸寸都是可怜的期待表情:“安小姐,行行好,收了小的吧!”
安墨茹忍着要咬牙拧那一张俊脸的冲动,压着情绪比了个手语:“好!”
陆崖柏眨着眼,晶亮亮的眼眸闪闪发光,作势要冲过来感激拥抱安墨茹。
安墨茹不动声色,竖起食指,比着“1”字,伸手抵住要压过来的身影。
陆崖柏立即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僵立。
“1分钱!”安墨茹盯着陆崖柏濯墨的黑瞳里自己的影子,用唇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墨墨,我也就只有在你这里,才不是钱!”陆崖柏嘴角淡淡地滑出浅浅的弧度,黑沉的瞳眸格外的静,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
安墨茹又从这汪静默的深潭里看到了令她心生惧意的魔力漩涡,故而撇开眼线,借以摆脱磁力圈散发出的巨大拉力。
“因为我姐报名参加?”安墨茹用手语问,回到刚才的主题。
“是!”陆崖柏简短地答。唇角那抹似有如无的弧度让人读不透他的内心所想。
安墨茹微微沉思,抬眸凝上陆崖柏的眼,静静地比划:“谢谢!”
陆崖柏明显诧异。尔后唇角的笑容一点一滴被晕染开,质感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的理解!”
安墨茹轻轻勾唇,纤细柔软的手指慢慢比划:“新的赞助商与你什么关系?”
“毫无来往、素不相干。”陆崖柏干脆地回答,深远深厚的眸潭难掩熠熠精光。
安墨茹缓缓闭闭眼,再慢慢抬眸重新对上陆崖柏的视线,手指轻舞:“度娘无所无能!”——网络发达的今天,真要搜索某个人或某些信息,并不难。你不说,不代表我查不到。
“好吧!”陆崖柏似被迫无奈地摊摊手,挫败地后退小半步,长腿一伸,半坐在桌沿,高大的他就比较小的安墨茹矮了几分:“我姐夫。我出钱他得名,权当给我侄女儿压岁钱。”
安墨茹紧紧皱眉,双唇抿得发白。
“墨墨,我怎么觉得,站在我面前的,是只小狐狸?”这个世界,居然有人能一眼直逼他的内心!居然还有人能胁迫他陆崖柏,而他,居然心甘情愿乖乖就范!
“为什么不给我姐姐解释?”安墨茹蹙着双眉问。同时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自己:若姐姐知道真相,又会作何选择?会毫不勉强地参与公益短片拍摄吗?会知趣地远离陆崖柏,像他说的不要再来找他吗?
否定的答案呼之欲出,安墨茹暗中摇头摆脱了脑海里的自问自答。
“她不需要知道!”陆崖柏垂眸,敛去了眸底的光华。一只手捏着香烟在另一只手的拇指指甲盖上敲着,声线淡淡的:“至于说三道四的那些人,你姐姐参赛的全面成功和即将举行的甜美订婚仪式,才是最好的解释。”
安墨茹呆呆地凝着陆崖柏乌黑的发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都说真相远比现实残酷,可她,却获知一个无比柔软的真相。简单的谢字,已不足以承载她此刻心里莫名涌出的种种暖意。她觉得自己似乎触到了骁狼般的他桀骜不驯的外表隐藏下最柔软的一角。
“拿来!”陆崖柏突然抬头,掌心向上伸到安墨茹眼前,一脸的正经严肃不容人抗拒。
“什么?”安墨茹被陆崖柏眸底突升的凛然之气惊得全身的细胞都处于戒备状态,茫然地用眼神问——他要问她要什么?她能有什么是他没有需要向她索取的?怎么一瞬间他又化身为一匹狡黠霸道的骁狼?
“钱!”陆崖柏的手掌往前伸了伸,简短的话语满满都是固执的不依不饶。
“嗯?”安墨茹一下懵了,更加困惑地凝着眼前宽厚白净的掌心。为什么要给他钱?她什么时候欠他钱了?
“小狐狸,别想抵赖!刚才你明明答应了的!”陆崖柏嘴里说着,见安墨茹还处在迷糊状态,直接伸手夺下了她挂在肩上的单肩包。
安墨茹本能地反应要与陆崖柏抢夺,突然醒悟他所指的就是刚才说的一分钱,就停止了动作,似笑非笑地凝着他。她包内放的东西,简单明了,不怕人翻看,就一部手机一个便签本一支笔一包纸巾,还有一个小零钱包。小零钱包里有钱,但绝对不会有早已绝迹的分币,她倒要看看,他怎样找到一分钱。
待他拿取的,不是一分钱,看看他该怎样理论。安墨茹自己没发现,自己唇角的笑容,竟是难得的轻松愉悦。那份促狭捉弄人的心思,更是多年不曾有过了。
谁知陆崖柏除了取出她包内的手机,什么也没动。
安墨茹只能疑惑地看着他滑开手机屏幕,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划划。
“好了。”几秒钟后,陆崖柏将手机收好放进包内,又将包挂回安墨茹的肩上:“微信已经转账一分钱到我的账户了。恭喜您,墨墨小姐,您已成功买下了陆崖柏先生!陆先生的手机号已存入您的通讯录,他的微信也通过了您的好友验证,今后,陆崖柏先生必定随叫随到,任您驱使。”
安墨茹咬着自己的唇,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世上,还真有如此自作主张的人!不过是顺口说的玩笑话,他居然真把他卖了?可是,她买他干什么?驱使他?她有什么需要驱使他去完成的?
“换句话说,”陆崖柏突然笑眯眯地贴近安墨茹的耳根,低沉缓慢的语速如悠悠拨动的琴弦,多情得连空气都变得柔软:“从此刻起,我就算是你的人了!”
安墨茹被那带着薄荷清香的温热气息轻轻一熏,立即敏感地察觉一簇电流直击心脏。瞬间的窒息感后,心尖是控制不了的微微颤动。脸,甚至脖子根都感觉燃烧了起来。
这样高贵雍容又桀骜不驯得如图腾里轰然冲出来的骁狼,真要温柔多情起来,是女子都难以抵抗他的魅力吧?
不,哪怕他高高在上,他那刚毅却又不是过分粗犷的俊美,已经吸引不少的追随者了。那个叫姚希的小太妹、今天下午莫名遇到的女人,应该都是他的仰慕着。还有自己的姐姐,难保不是被他霸道的英气所迷惑。
思及此,安墨茹的脸慢慢冷了下来。抬手紧了紧肩上的挎包带,正想说什么时,发现陆崖柏已正襟危坐,帮她开了酸奶,还细心地插上了吸管,云淡风轻地递给她。那眉眼盈盈处,还盛着刚才温柔的余温。
安墨茹这才警觉手中的酸奶瓶不知何时被对方接了过去。于是,双颊控制不住地再次红了。
“笨丫头,走,我送你回家!”陆崖柏勾唇一笑,将酸奶瓶放进安墨茹的手心,不容分说地拖起她的另外一只手往外走。
安墨茹难得地任由他牵着,没有抗拒。柔弱的小手被他干燥温热的掌心有力地包裹的那一刻,安墨茹的内心,恍然充斥着满满的被呵护于心的强烈安稳感和安全感。
“你和他很熟?”难得地,刚下车进入自家小院,就遇上了姐姐安灵芸。更难得地,姐姐主动和她说话,虽然姐姐的眼睛,一直盯着陆崖柏车子离开的方向,并不看她。
安墨茹看不到姐姐的面色神情,也就顺着姐姐的眼线,看那与它的主人一样霸气的黑色悍马逐渐消失的身影。
“不熟。”待姐姐终于收回眼线,安墨茹才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递给姐姐看。姐姐是不懂手语的。安灵芸活泼开朗的性格,根本没有耐心去学习了解手语。再者,因为安墨茹可以打字,所以,她与家人包括谢天熙的交流,都是笔谈。这么多年,谢天熙他也不懂手语。
“不熟?”安灵芸明显不信。盯着妹妹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安灵芸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的这辆车,从不带外人。”
“他只是好心顺便送我回来。”安墨茹在姐姐的注视下,删删改改,勉强打出一句话。
“墨墨,那天,是你故意带天熙哥去我们学校的吗?”安灵芸半眯着眼睛问:“陆崖柏这样对我,是因为你吗?”
安墨茹凝着姐姐眸里陌生的厉色,心里一阵兵荒马乱的惊惧,急乱地摇头表示不是姐姐说的那样。
“墨墨,我是你姐姐!”安灵芸突然柔声长长叹息,满目的伤痛:“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也好,天熙哥也好,只要你开口要,我都可以给!”
“不,我谁也不要!”安墨茹在心里焦急地大声喊着,生怕姐姐更深的误会。可是除了嘴唇徒劳地翕张,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慌乱地滑亮手机准备打字,但姐姐安灵芸并没有给她打字的时间,而且,她的最后一句话,令安墨茹的手指僵住了。
“墨墨,你什么时候如此有心机了?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没有给你?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他,你居然怂恿他欺辱打压我?”安灵芸这次不再隐藏她尖锐的恨意:“安墨茹,我会让你看看,没有他陆崖柏的支持庇护,我安灵芸同样会成功!”
“会更成功!”安灵芸转身走了两步,又走了回来,死死盯住安墨茹,点着头一字一顿地补充了几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墨茹呆在原地,眼里一阵酸胀。她从未像此刻如此痛恨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及时和姐姐交流化解误会。幼时不懂事,就算她木讷忍让,姐姐凡事也要与她争个高低。自从她不能说话后,姐姐真是世上最好最大度最完美的姐姐,处处为她考虑,事事以她为先。可现在,姐姐恨她!姐姐毫不隐瞒地表露了她浓烈的恨意。她甚至从姐姐转身时的眼神里,读出了姐姐没有说出来的话:“安墨茹,你不过是个不能讲话的小可怜,能拿什么和我比和我争?!”
“姐姐,我从未要和你比要和你争。我的生命已经残缺,我无比地希望你的人生圆满成功!”安墨茹心里大声地喊着,很想拉住姐姐告诉她陆崖柏为她做的一切。
但是,可以能让姐姐知道了这个柔软的真相吗?姐姐的订婚仪式在即,这些真相,会不会打破现有的平静?请柬都发出去了,若平静被打破了,谢天熙怎么办?两家父辈又该如何面对临席的亲友?
陆崖柏能为姐姐做到这些,是对姐姐用情至深,还是因为他给自己的那句类似于承诺的话——“会帮她完成所有的心愿”?
若是因为后者,自己与陆崖柏素不相识,他干嘛要给出如此昂贵的承诺?!
所以,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因为白牙狼还有真善美的一面,他倜傥风流的花心外表下,有一颗对姐姐用情至深的心!他愿意不计回报地默默为姐姐铺路!
陆崖柏知道姐姐和天熙哥彼此有对方,都选择默默付出而不打扰姐姐,作为妹妹,自己不就更应该维护当前平和宁静的气氛吗?
既然如此,姐姐恨就恨吧。陆崖柏都能选择不说,她也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