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与君思无涯》东野与书

6、皋涂山二三事

　　三月末，山中雾气格外大些，树梢上滴落点点雨水，打在青石台阶上，经年累月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涡，似女孩脸上的浅浅的酒窝。粉衣仙女拾阶而上，转眼进了水月洞天。
　　洞内层层紫藤蔓交颈相缠，逶迤曳地织成一幅天然的帷幔，更兼三株阔叶芭蕉，两盏琉璃星灯，一弯潺潺流水。
　　星灯里装着银河里捕来尚未成形的星子，外罩琉璃镂空灯套，五彩流光照映洞内恍若梦中之景。流光映过紫藤帷幔，一道清缄剪影浮在石壁上，只见一女子和衣侧卧榻上，手捧古卷，眉眼如画，时光深处传来水滴声声，只余一室静谧，生怕惊扰了这个梦一般的女子。
　　但，让这幅画面保持美好的前提是:女子不开口说话，古卷的名字不是《古今名流情史通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人一边往洞里面走，一边已经嚷嚷开了：“帝姬我回来了，今天真倒霉，遇到一个无赖，竟敢说你的坏话。要不是他跑的快我非得打的他满地找牙。”粉衣仙女余怒未消，气鼓鼓道。依萝向来护短，最听不得别人说忆水的坏话。
　　忆水从床榻上坐起，放下手中的古卷，该有大半个月没有见依萝的人影了。以往都是兴冲冲的从外面回来讲些天界人界的趣事，这次到好像在外面受了什么气。
　　听依萝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才又拿起手中的闲书，多大点事呢？她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旁人说的混话本不必放在心上，何必为个不相干的人惹得自己不痛快。况且遇到了你他一定也讨不了好去。”以依萝的修为法术，她是半点也不担心的。
　　“可他竟敢当着众仙的面非议你，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帝姬你别成天待在洞里，只晓得看书，外面天大地大有趣的事多着呢！人间，神界，魔界都比我们皋涂山好玩。”
　　“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我一书在手便胜却人间无数了。”撇过头，悠有自在的顾自低头看书，对依萝的话半点也不上心。
　　过了会会儿，忆水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看向忆萝轻蹙娥眉，道：“依萝你切莫贪恋那外界的繁华，你还小不懂一切繁华皆幻象，一切贪念皆孽障，锦云易散琉璃易碎，外物美好却难以挽留。你生性活泼好动，因此我对你甚少约束，但毕竟待在山上清修才是正道。”
　　依萝禁不住眼皮一阵乱跳，一定是土地又大献殷勤，送一堆人间的小说杂剧戏文给帝姬了。撇撇嘴暗暗想，神女对样子端得挺像，实际呢谁管着谁，谁护着谁还真不好说呢。
　　两人正说着，却听洞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道：“请问忆水帝姬在否？小仙鹤止无意叨扰女神清修，因奉西王母之命前来送上拜帖，请帝姬参加三个月后的蟠桃盛宴。”
　　皋涂山已近千年没有外人到访了，未曾想今天竟然有客到访。忆水起身，拂开帷幔走出洞来。
　　鹤止仙倌闻声抬头，正要做揖行礼，看到来人四肢一软，手中一把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的树枝尽数落到了地上，呆呆的望向忆水，似痴了一般。饶是他见惯天界环肥燕瘦各色仙女，也不禁没出息的看呆了。
　　依萝慢一步也出了洞来，宝蓝色暗花长袍，玄色翻领上描着云纹，腰间悬着双龙佩，梳着髻冠以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却有仙使气质，可见他这副呆样，便知又是一个被帝姬皮相所惑的，又见散落一地的枝叶不满道：“你这人好生奇怪，送个拜贴，做什么折了我们皋涂山那么多花花草草。”
　　鹤止被惊的三魂六魄又回了原位，白玉般的面庞，飞上了两抹红霞，结结巴巴道：“小仙.....多.....有.....得罪，还请仙.......仙女见谅。”咽了口口水接着道：“皋涂山烟雾缭绕，小仙找不到上山的路，在山中徘徊了半月有余。因曾听乐石仙倌说过山中迷谷树可为外人指路，不得以才出此下策，折了这许多枝叶来试。
　　“劳烦仙侍了，还请鹤止仙侍替我答谢王母娘娘盛情。”忆水嫣然一笑，有礼回道。外人面前本性不可暴露，形象仍须保持。
　　鹤止听到这温柔婉转的声音，顿觉灵台清明春暖花开，紧张局促得不自禁想要搓一搓手，又想到是在神女面前，“王母娘娘还特命小仙带来青鸟，神女有事可使青鸟传信。只是不知神女这儿是否有饲兽苑圈养青鸟？”
　　忆水闻言转头对依萝打趣道：“这下好了你有差事可干了，将青鸟与小白小黑养在一起吧，好好照料吧。”
　　依萝自由散惯了，悠游三界，岂能愿意被这等无聊琐事绊住脚？
　　气恼，只能向鹤止撒气：“话你已经带到，还不快走，还要我们留你吃饭吗？”
　　鹤止恍然回觉自己拖拖沓沓，似有赖着不走之嫌疑，脸泛红晕，怯怯的望了忆水一眼：“三个月后蟠桃盛宴，鹤止静候忆水帝姬。”说罢，恋恋不舍，一步三回终是去了。
　　龙忆水终年居于皋涂山，少与外界联系千年来亦无人问津。只有西天王母常常挂念，不时谴人问候，可算除依萝外忆水最为亲近之人，她的邀约不能推诿。西王母受人间香火供奉，受四海八荒神仙朝拜，地位崇高，且待人接物温柔有礼，和蔼可亲，在天界也是深得人心。
　　这蟠桃盛宴六千年才办一次，历来为天家盛事。天界中但凡排的上名号的都会赴宴，便是排不上名号的也挤破了脑袋想去见见世面。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参加蟠桃宴的神仙不是有地位的好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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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有品阶的神仙都是有神兽的，忆水的神兽是只纯色的羊驼。
　　      这货虽然胆小如鼠遇事就跑，肩不能扛只知吃草，但胜在呆萌可爱，安静好养。所以能在皋涂山待了万把年，还甚得宠爱。不过须知世事无常，自从三百年前神女带来了小黑，它才知道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原本甚少踏足饲兽苑的神女自小黑来后，竟天天亲自来喂食，顺带也给它添一把草料。迟钝淡定如它，也悟到了其中一丝玄机：美人未老恩先断，长使小白泪满襟。神女她琵琶别抱，移情别恋了。       一开始遇到这样的事任谁都得闹上一闹。
　　      争宠方案一 装病  那天估摸着时辰，抬头看天，太阳西斜，想来神女将至。小白卧倒在草地上扭来扭去作痛苦状，时不时还抽搐一下，自觉演技天衣无缝。不过片刻神女果然来了，见状连忙轻抚小白滚圆的肚皮，安抚道：“小白要忍耐啊，生小宝宝是很辛苦的，当母亲可不容易。”小白瞬间石化，爬了起来走到一边，继续默默吃草。泪流满面道：呜呜，人家只是化悲痛为食量，最近多吃了一点，肚子稍胖了一点，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争宠方案二绝食  四月的皋涂山，莺懒燕忙。小白这次是下了狠心，卧看漫天云卷云舒，硬是一连五天没吃草。呃，如果你高估了这货的忍耐力，偷偷告诉你其实是因为神女到了第五天才发现，食槽里的草料已经堆的小山般高。她看到无精打采的小白甚为忧虑，轻抚它略痩了一点的肚皮，说：“小白肚子鼓的像个球，只怕是吃的太多又积食了。以后三餐改两餐，每餐草料减半，多出的草料喂给小黑吧。”躺着装晕的小白，两眼一翻，彻底饿晕过去了。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要吃草，草。
　　     争宠方案三示弱不行那就强攻。小白望着旁边那只睡着了仍很骚包的火麒麟，不断磨着自己隐藏于长长绒毛下的小爪子，眼中熊熊燃起了两簇火焰，欲在小黑毫无防备之时给其致命一击。一步两步，三步........就差一点点，火麒麟却突然睛目圆睁，从鼻中喷出两股热气，一脸狰狞对着小白呲了呲牙。一看便是不好相与的主，举起的小胖蹄又不争气的缩了回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还是，还是回去吃草吧。 
　　       小白vs小黑，小白三局三败。
　　      小黑是一只血统高贵的上古神兽火麒麟。龙头马身狮尾，嘴上长有髯须通身火红龙鳞附体。可张口喷火，驼人日行八千，即不小又不黑。依萝不解帝姬怎么取了一个这样不配的名字。
　　有感她心中所想，帝姬道：“小白小黑你不觉的很配吗？” 闻言。。。帝姬你其实是懒得取名字吧。
　　     火麒麟对小白的梁子，自此算结下了。正吃草吃的很欢的小白，不禁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