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与君思无涯》东野与书

2、前事

　　九重天上，日月星辰缀于天际，悠悠轮回转换，亘古未变。这是一个被隔绝的空间，荒芜空寂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有人迹，没有人世纷扰，忘却爱恨情仇。
　　可太过空洞了，当置身其间时，也不知自己是活着的还是早已超脱物外不在轮回了。
　　躺在破败不堪，一片狼藉的大床上，痛觉已经变得麻木了，不堪的身子半裸的横陈在素色纱幔之上。她撇着头望向天窗上投落下的微弱光亮，不知道维持了这个动作多久多久。
　　九重天上，没有白昼只有暗夜冷光，她不敢合眼，因为一闭目便全是他昨天的疯狂。
　　这张床上全是肆虐后的痕迹，被扯落的纱幔，撕裂的华服，被绻成一团的锦被。未干的斑斑血迹以及欢爱过后的痕迹。
　　她蜷成一团，自己埋于支离破碎的锦被中，觉得像一只被剖皮拆骨的小兽只想躲在安全的角落里自己舔伤。为什么我们走到了这样不堪的一步，为什么不能放过彼此？嘴里血腥味犹存，不知道昨天唇齿相交时，是谁将嘴唇咬破，在耳边绝望的嘶吼。
　　“我们会被诅咒的，生生世世如坠阿鼻地狱，不得超脱。”
　　“我已经身在其中了。”强烈的动作中，这是他唯一回应我的一句话。
　　把我抓回天界后，他就用这样一种酷刑碾碎我的骄傲，调教我的忤逆不驯。他的宣誓犹言在耳，“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也不论我是什么身份，你永生永世都是我的，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你的生命中只要有我就够了。”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如果爱你是一种病，我此生已经无药可医，可是我却不敢告诉自己，我们注定无法相濡以沫。

　　昏暗的大殿内一片死寂，她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九重天上没有白昼黑夜之分，忆水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浑浑噩噩的睡了有多久。
　　睡得久了，意识便也混沌，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仍以为是幻觉。远远近近的窸窣打扫声，似有若无。等到被触到了手臂，她才意识到确实是有人来了。忆水第一反应便想到了他，身子一僵木然睁开了眼睛，借着朦胧的幽光望去。不是他，心头一松后，也说不出悲喜。
　　短短几天，她却好像瘦脱了形，原来一双澄澈的杏眼失去了光泽，似明珠蒙尘，苍白的脸色恹恹。这个小宫女也被瘦脱了人形的她吓到了。
　　忆水攥着她的手，神情流离，目光透过她不知看向了哪里。小宫女颤巍巍道：“我给你换身衣服。”
　　她嘶哑的嗓音道：“我想洗澡。”
　　小宫女连连点头：“好，我马上去准备。”忆水才松开了手。
　　水气氤氲，她整个身子沉在水里，大半个时辰都没起身，温热的水已渐渐冷却，她似无知无觉。
　　小宫女吃力的提着木桶，一瓢一瓢慢慢往浴桶里注水。不只是因为热还是因为殿内的湿气，额迹渗出密密的汗珠。
　　“你不会术法？”她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实在是嘶哑难听。
　　小宫女的水瓢一松，掉进了浴桶里。慌慌张张想要捞起来，可越急越出错。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主子恕罪，主子恕罪，都怪我笨手笨脚。”
　　“你不用怕我，你这样照顾我应该我向你道谢才是。”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想安慰伏地瑟瑟发抖的她。
　　她红着脸怯怯的抬头，看了忆水一眼：“我是随着刚刚飞天的迟玄馆主晋升至天界的，什么都干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
　　怯怯道： “奴婢叫小楚。”
　　忆水笑笑嘶哑着嗓子：“让你这样伺候我，我才真是过意不去。我也不是什么主子，在这九重天上我们都是一样的。”说完这一长串话，止不住轻喘。
　　小宫女眼眶红红的，最初被指派到这寂无人烟之地时，她很害怕，又忐忑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苦了。她是天界地位最低下的侍女，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心里是又害怕又难过的，但是今天忆水这样一席话打消了她的顾虑，这次待的地方是偏僻些，可主子看起来是极好的人呢。
　　“主子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放宽心呀。”主子美则美已，可眉间总有化不开的愁色。

　　忆水洗漱完了，确实觉得浑身好受了很多，但有些东西在心里如同烙印是怎么都洗不掉了的。坐在巨大的铜镜前，看着镜中人怔怔出神，烛火摇曳下映衬着眉眼间尽是憔悴，才几天却似把一生的沧桑都尝尽了。
　　那天之后，他没有再出现过。他不喜欢我了吧，这样的我自己看着都觉厌弃。从那天之后我们只能剩下恨了。
　　湿漉漉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头，凉意透过薄薄的春衫浸入肌理。自己想的太入神，竟然连身后站了个人都没有发觉。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能感觉得到他抓起自己的一缕湿发，用毛巾细细擦拭着 。昏昏的铜镜里，映出他模糊的轮廓。尽管看不清他的五官，他的动作再温柔她也知道他的眉眼是清冷的。
　　幽冷的大殿里气息浮动，她沙哑着嗓子说：“你打算怎么办？”有些答非所问。
　　“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乖乖的不好吗？”修长的手指轻柔的将她的发丝慢慢掠至脑后。仿佛天地间唯有这一样重要的事。
　　被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骇到不自觉的轻颤，她艰难的从喉咙口发出破碎的声音：“你想把我变成你的禁脔吗？”
　　“这里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厮守在一起不好吗？”

　　手指蜷曲，怔怔的盯着镜中人，她声音不自觉的绷紧了道：“不要自欺欺人，你和我都知道。即使你现在君临天下，统御三界，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薄唇抿紧，手一用力，扣紧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 “我不在乎。”
　　“你觉得你困得住我吗？”
　　王脸上霎时浮起一层戾气，阴郁道：“不要激怒我，你承受不起。你最好顺从我好好待在这儿，不然痛苦的只会是你。”
　　望着他转身离去的绝决背影，如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终于紧紧握拳才能抑制住身体不再颤栗，低喉着质问道：“你最想要得到的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王足下一顿，殿门大开朔风猎猎盈满空空荡荡的玄色外袍，那一瞬是永恒的孤寂：“你怎会懂得我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一瞬间悲哀与无力如疯长的藤蔓，盘踞他荒芜的心田，势不可挡蔓延于四肢百骸。虽然总是被她激怒，但又总能以最后一丝理智克制自己不去伤害她。
　　甩袖而去，殿大开，吱嘎作响。夜半凉风袭卷往空荡荡的大殿里灌，风声呜呜如泣如诉。冷月寒光，透过一方狭窄的天窗投射进来似一片被掷碎了的水银灯。

---

作者有话要说：　　其时是把后面的文提到前面了，完整故事情节后面几章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