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与君思无涯》东野与书

13、醉千年

　　神仙们议论纷纷，大殿上一时热闹了起来。脾气火爆的雷公赤红着脸第一个憋不住了，站起来问 ：“恕我冒昧，不知王母座下这位仙女是何方神圣？”殿中安静下来，都等着回答。忆水微微笑道：“我在皋涂山清修多年，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诸位。”
　　皋涂山，那么她就是帝姬无疑了。
　　雷公弯腰做揖道：“早闻帝姬大名，今日总算见到了。小神一向直来直去惯了，帝姬莫怪。”说完，蹭蹭头憨笑。
　　有了雷公起头，座下的神仙们按捺不住纷纷起身，唯恐落于人后。一时殿中皆是关切欷歔，阿谀奉承之声。
　　“帝姬不愧为天家血脉，真是天姿国色，倾倒众生啊。”
　　“帝姬睿智无双，才华出众。臣窃以为只有当年王母娘娘可于之相比。”
　　“帝姬在仙山上清修了那么多年，这次若回天庭，定能为天帝排忧解难，协理天界。小神卯日星君全凭帝姬差遣。”
　　忆水扶额，不禁讪笑。众仙热情似火，真真令人招架不住。
　　大殿之中一片和乐融融，无人发现此时端坐上位，王母袖中，丹蔻如血，生生嵌入黄金王座。她低头微微敛眉，伸手抚了抚袖上的锦纹，换上一脸温婉大方，笑道：“众位仙家不必心急，日后多的是时间与忆水帝姬相叙。今天蟠桃宴，该尽兴宴饮，宾主尽欢才好。”话音刚落，一排粉衣小仙娥，便手托锦盘鱼贯而入。锦盘上装着硕大圆润的仙桃，散着淡淡果香，观品像便知绝非凡品。小仙女们在每位神仙面前皆摆上了一个。
　　一时也就打断了众仙们热情的寒暄，忆水也悄悄松了口气。她桌前的这枚桃子，为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在仙桃中最为珍贵。对着这枚圆滚滚粉嫩嫩的桃子却不知如何下口，想了想还是带给依萝吧，她一定喜欢。又拿起面前盘龙鎏金酒樽，放在鼻前嗅了嗅，轻抿一口回味甘甜，唇齿留香，忍不住又抿了一口，身后小仙婢忙上前为忆水添酒。酒樽旁一碟如意云纹糕，一碟彩蝶恋花糕，最有意思的是一尊镏金高脚杯盛着薄荷豆腐脑，散着冰凉凉的冷气，皋涂山上哪里有过这些。不过呢，扫一眼也就罢了，她并不是是不重口腹之欲
　　不一会儿殿中丝竹声又起，由九天玄女领舞，一众仙女女们裙裾翩跹。
　　坐下月老迷着眼睛，眼望王座迷迷糊糊看不真切，喝了两盅玉露琼浆，摇头晃脑道：“这忆水帝姬怎么和刚才那女娃娃有几分像呢？真是老了老了眼力不济。”
　　角落里 ，一个不起眼的小倌，倚在石柱上，暗暗将帝姬的相貌记下了个八九分。
　　依萝和小白被远远甩在了后面，此时才到了南天门。揪着小白的尾巴，依萝面色不善，盯着小白的眼神要飞出冰棱子，道：“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把你养的这么胖，却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回去看我不把你大锅乱炖煮了吃。”小白在南天门前蜷成一团，自知理亏不敢叫唤。
　　蟠桃宴已开始了大半时辰，依萝这样的无名小辈自然被拦在了门外。任凭忆萝好说歹说守门的天兵天将就是冷若冰霜，不肯放行。也不知帝姬一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一人一兽坐在玉阶前，懊恼的揪着头发，对着一群冰块脸无计可施，愤愤道：“不知变通，愚不可及。”
　　四个守门神，手持三头方天长戟，面色肃穆纹丝不动，对依萝不敬之言毫无反应，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此时殿中却走出了一个青衣小倌，步履匆匆喃喃自语不知所云。依萝一看，这不正是那天说书台前，教他逃脱了的轻狂小子吗？这下倒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依萝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青衣小倌的衣襟道：“兜兜转转还是叫我给逮着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青衣小倌衣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定睛一看才想起了那日修仙台前，前因后果。连连摆手道：“那天的事本是一个误会。今天蟠桃宴上一见帝姬，才知确实天姿国色，不负盛名。小仙女莫怪莫怪。”好汉不吃眼前亏。
　　依萝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听他这样说也就撒开了手。听他一提帝姬，问道：“你见到帝姬了？”
　　想了想这人也许能帮上忙，眼珠一转。替他抚了抚皱了的衣襟，笑道：“你既然能进得了大殿，想来身份不低。要不你帮帮忙就将我也带进去吧，嗯？”
　　青衣小倌挠挠头面露难色，说：“蟠桃宴着实无聊，这不我才从里面出来。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依萝当即冷了脸，执意道：“不行，我今天一定得进去。”小倌摸摸下巴想了想又道：“那你有请帖吗？”
　　“废话。有的话还要拜托你吗？”依萝一脸嫌弃看向他，颇为青衣小倌的智商感到着急。
　　小倌一脸为难道：“这恐怕不行，我方才也是趁着人多使了移行换影之术才混进去的。现在那么多守门神看着没法带你进去呀。”
　　“算了算了，早知你这人靠不住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依萝甩甩手又一屁股坐回了玉阶上。
　　“蟠桃宴去不了，但我可以带你去其他好地方呀。”说着，上前拽住了依萝的手，一厢情愿使了移行换影之术。依萝来不及拒绝倏忽间便被他带到了另一处地方。
　　他们一离开四位天兵天将不约而同的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帮这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叨逼叨叨逼叨的念下去，冰块脸都憋不住了。
　　鼻尖萦绕若有似无的梅香。
　　再睁开眼眼前早已是另一番场景。入目处雪色映天，上千年的老梅树，枝干虬曲盘结，仔细看小小的白花灿灿簇簇细细密密挨于长枝之上
　　树下破碑上还有题诗云：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梅枝白是狂花
　　蟠桃园里的十里桃花怒放灿若朝霞，恐怕也难比这好大的一片香雪海冷清静美，此处天寒地冻，一树树梅花遗世而独立，却又开的妖娆。
　　冰天雪地之中落花人独立，一地飘零的花瓣，似被薄雪覆盖。
　　笑吟吟：“这儿很美吧，比蟠桃宴好。我从不轻易带人来这的，今天可为你破了例。”小倌颇有些洋洋自得
　　依萝撇了撇嘴道： “这儿是美，但我要去的是蟠桃宴你带我来这干嘛？我要去寻帝姬。”说完扭头欲走。小倌忙上前拦住道：“她又不是刚断奶的奶娃娃，何须你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你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小倌拉着依萝走到一棵老梅树旁，蹲下身取了一根枯枝，使劲挖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刨出了个大坑。只见坑中埋着一坛老酒。拿出来，献宝似的在依萝眼前晃了晃，得意道：“这是当年我与酒仙一起埋下的桃花酿，沉封于地下八千年了。要知道今天蟠桃宴上的琼浆也不过才两千年啊。”
　　说着打开了盖子，轻嗅了一下吹嘘道：“若是不盛酒力之人只怕闻这味就要醉倒了，你要不要来尝一点。”.
　　依萝撇撇嘴，眼神轻慢，吹牛不打草稿，你自己才活了几岁。很不以为意，你说这酒好，我却偏不信。接过来就着坛子喝了一口，咂吧咂吧嘴，倒是出人意料确实醇美，道：“酒还不错，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呃，该不该说呢？真名不能说，却又不想骗她，“名字不过一个符号，并不重要我们还是喝酒吧。”说着豪饮一口。不觉身旁人面泛红晕，早已沉沉睡去。刚想笑她不胜酒力，手里酒坛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小倌脑袋昏昏，顷刻之间也酩酊大醉进入了好梦。一旁小白也忍不住，蹭上去舔舔杯沿。
　　世人不知这八千年的桃花酿又名醉千年。
　　千年梅花树下，一双人，一神兽，同赴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