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放松 ...
-
忽然有风吹起，树枝沙沙作响，树叶卷着细沙在风中起舞，李不拙只能抬起手遮住眼睛，在遮上之前，他似乎又看见了麴燃对他笑。
更柔和，更浅的笑。
过了几秒，李不拙放下手眨了眨眼，站在他面前的麴燃就好像跟着风离开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麴燃仿佛从没有出现过，这更衬托他这段时间的经历像个跌宕起伏的梦境。
李不拙的心情更复杂了，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样的经历，当他稍微放松下来，有关之前各种难以面对的麻烦夹杂着烦躁像蚂蚁一样爬满了他的内心。
他只能沉默不语地拉低自己的帽檐，面无表情地转身输入院子小门的密码。
不会再见面了。
李不拙想。
当他进入这扇门，就不会给对方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
他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他家地址，又怎么做到突然消失的。
李不拙空闲的左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胸前衣服的布料揉捏，而眼睛死死盯着输入密码的门锁显示屏。
他只是不由得庆幸自己在回来的过程没有再惹恼对方。
门锁的显示屏上突然发出密码错误的尖锐滴答声，声音将李不拙从思绪中惊醒，也让院子里传来一声声低沉的犬鸣。
李不拙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多输入了一位密码。
他重新输入密码，等到密码锁发出“嘀”的解锁声，推开旁边缕空设计的便于他自己进出的小铁门。
元帅夫妇虽然身份显赫，居住在首都星，却不像其他人那么奢侈又铺张。相反，因为军部作风，李不拙一家在首都星全部权臣里算得上勤俭节约，节省下来的资金经常用来补贴因为抓捕星盗、或者在边境星抵御虫族受伤牺牲的军人及家庭。
李夫人喜静，元帅便买了一处远离市中心较为的幽静别墅，围了一道围墙建了个小院子，种些花草提供雅兴。
不过近年来那些花草都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因为李不拙的二姐李驱虎在院子里修了个狗窝，养了条巨大的狗，当她没时间打理的时候，就会将狗丢在老宅这边。
大门是可以扫描磁浮电车车牌号和扫描瞳孔进入的，而大门最边缘里镶嵌的小门是为李不拙设计的，仅仅属于他的秘密隧道。
他读书时家里人过于忙碌，他又没有驾照，母亲经常会让司机载着他回家，但他不喜欢自己过于突出，更喜欢自己乘坐交通工具再走一段路回家，慢慢享受路上的喧哗和宁静。
李不拙的大哥李知战和二姐李驱虎在成年后就搬出去了，偶尔会回来老房子居住，看望一下父母。只有他，一直居住和父母在这里。
因为李夫人总是在担忧他——李不拙作为她最小又孱弱的孩子，不像前两个孩子那样拥有精神力，她总是优柔寡断地担心李不拙会受到伤害。
李不拙沿着鹅卵石路一直走到了狗窝旁边，被用铁链拴在狗窝旁边的巨犬见到他后越发地兴奋，挣扎得粗长的锁链吱呀作响。
它看起来有一头牛那么大，四肢健壮，肌肉发达，立起一双小巧的耳朵，披着一身厚厚的黑色皮毛，脸是全是叠起来的横肉，发红浑浊的眼珠盯着李不拙的方向；当它锁定李不拙那刻，裂开它的血盆大口冲着李不拙暴躁地犬吠，腥臭粘腻的唾液随着它宽厚嘴皮的动作溅得到处都是。
“妞妞。”李不拙惊喜地看着它，站在巨犬面前试探地轻轻叫了一声。
名叫“妞妞”的大狗抽动着鼻子，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瞬间哈着粗气，亲热地将巨大的脑袋塞进了他的怀里，一边顶着他的手，一边希望他能够腾出手来抚摸自己。
“好久不见。”
李不拙揉搓着妞妞硕大的脑袋，他就奇怪院子里怎么多了狗叫的声音。
当初李驱虎称自己忙，表示要送过来的时候李夫人听着名字以为可以抱在怀里的可爱小狗，欣然答应，结果妞妞到了之后被吓了一跳。
妞妞是特斯星培育出来用来赌.博争斗的犬种，这种犬皮糙肉厚，性情凶猛，咬合力不亚于已经在地球上灭绝的老虎。
妞妞的母亲死在斗兽场，它的幼崽也因为丧失了母亲，饲养成本高又麻烦，被斗兽场的老板扔进了垃圾堆。
到特斯星巡视的李驱虎发现了在垃圾堆里奄奄一息的妞妞，它和它死去的兄弟姐妹挤在一块，朝着李驱虎弱小地悲鸣——李驱虎于心不忍，给捡回来养活了。
一开始李夫人还有些惧怕妞妞，随着逐渐相处，她发现妞妞虽然是特斯斗犬，对待熟悉的人却是温柔憨厚，也默许了李驱虎时不时将妞妞丢在老宅的行为。
要说妞妞唯一的缺点，大概是脑瓜子不太灵光，视力也不太好。
旁边的门打开了，一个面上有细纹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推开门出来，她惊讶地看着李不拙，笑着说道：“我说妞妞怎么叫的那么大声，原来是小少爷回来了啊。”
李不拙听到她的声音后推开妞妞朝她看去，妞妞知趣地后退坐在草地上，伸着舌头开心地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
是惠姨，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她在李夫人还没有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照顾李夫人的生活起居了，李夫人嫁过来后她也顺其自然地转换了工作的地点，作为保姆上下打理着这栋别墅，同时也是李夫人最信任的亲信。
惠姨走过来继续说道：“我还以为小少爷你还要好久才回来呢！老爷不在家，夫人这会和温斯特夫人逛街了，刚离开没多久，饿了么？要不要准备午饭？我去给夫人打个电话，她知道你提前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哎呀，小少爷你怎么搞得那么脏，都是灰，裤子还破了一个洞，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惠姨担忧地皱起眉，她上下打量着李不拙，伸手替他拿下沉重的背包，心疼地说道：“那种远离中央的地方还是太危险了，我听说在哪一个星球来着，发生了星盗暴乱……”
李夫人对她好，她也将李夫人视作亲女儿的存在，看见李夫人最小的孩子受苦自然是爱屋及乌的怜爱。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回家的确太早了，可他不敢在麴燃面前再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李不拙低头看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全部沾满了灰尘，裤子上除了破了一个洞还有大片干涸的褐色血迹血渍和妞妞的口水，只不过因为裤子是黑色的原因，血迹并不明显。
他的眼镜也碎了，只不过被帽檐遮住了，惠姨没有注意到。
面对惠姨的善意，李不拙轻声感谢道：“谢谢惠姨，我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如果妈妈回来的话，午饭就照着妈妈喜欢的来做吧，我先去洗个澡，有点累了。”
他撒了个慌，不想让惠姨担心多问，当说出自己没有遇到危险时，咬字紧张地停顿了一下。
他还是不太擅长撒谎。
李不拙的手按在帽檐上，为破碎的眼镜做着欲盖弥彰的遮掩。
惠姨没有发觉，李不拙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没有那么优秀，但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至少要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李驱虎听话。
她交代李不拙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只剩李不拙和妞妞在院子里。
李不拙摸了摸妞妞的头，低声对妞妞说道：“等我晚点再找你玩。”
李不拙回到家后，将换下来的衣物连带破碎的眼镜光脑全部丢进了垃圾桶，赤.裸地躺进了浴缸。
温热的水流柔和地贴合着李不拙的肌肤，冲淡了他身躯的疲惫感，可李不拙彻底放松下来什么也不去想，它又像个飘渺的温柔乡，蛊惑着他像小船一样随波逐流的沉入梦乡。
李不拙趴在浴缸边缘半阖着眼，过了一会，他跨出了浴缸，站到了镜子面前，伴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他对着镜子扒开自己的眼皮。
他看见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漆黑的瞳孔深处只有像一潭死水的黑。
惠姨忽然在外面叫他一声，提醒他李夫人中午会回来吃饭，李不拙吓了一跳，指甲不小心给下眼睑掐红了，他随意应了一声，快速收拾好出去。
午饭好的时候，李夫人刚好回来。
“宝贝！”
这位天真温柔的金发贵妇人一进门就抱住了李不拙，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从头到尾检查他有没有出现什么差错。李不拙从莱尔星回来莫过于她最高兴了，她一点也不想让她的宝贝小儿子呆在那种贫穷落后的地方，她巴不得李不拙这辈子都不要去那种地方。
暖流涌入了心底，李不拙回抱自己的母亲，忍住了自己心底发酸想倾诉的委屈和发热眼眶里的泪水，陪同她吃了午饭。首都星的食材调料都要比莱尔星要好，李不拙将食物咽下肚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顺势在餐桌又找了个眼镜和光脑摔坏的借口撒谎搪塞了过去，李夫人一听，又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多出来的伤口。
确认李不拙没有伤口，李夫人豪迈地表示自己会找人再给他定制眼镜和光脑——反正她自己的小金库堆金积玉，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沐浴用餐完后，李不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这是尘埃落定后的松弛，他疲倦又清醒，不仅仅是脱离了情绪压力过大、前后反差离谱、导致意识产生宛如初醒的迷离恍惚感，更是清晰感知他所身处的一切事物。
他确信自己完全摆脱了麴燃，一切都已结束，他千真万确地站在家里，然后会继续过着和他之前一样平淡无趣的生活。
他和自己的母亲委婉地提了自己想要休息，刚好李夫人表示自己还约了下午茶，要去其他好友那叙旧。
在得到了母亲的分别吻后，李不拙目送着母亲离开，他脚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见了惠姨放在他房间门边的背包。
李不拙关上门，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轻柔的布料包裹了上来，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在这个密封的空间充当国王，享受着绝对的安全。
半晌，他拿起一块宽大的光脑滑动翻阅，指尖停留在了一个红色的按键许久——
他要报警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