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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迷离夜 ...


  •   暴雨这种天气,就像一个缠得死紧的讨债鬼,总是在人最不期望的时候到来。

      比如现在。

      半夜起雨的时候,元驹还沉浸在睡梦中,等到豆大的雨珠将窗户砸得噼啪作响,他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窗外的雨来势汹汹,大有将天地侵吞的架势,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应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今晚这场雨和6年前的那次相比,有着异样的相似。

      十一窝在他的腿弯睡得正欢,早已没了睡意的元驹倚着床头,怔怔地看向外面。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母亲倒在雨水中那张惨白的面容……

      有时候并不是他不想忘记过去,而是回忆如潮水,推着他不断回头。

      暴烈的雨声似乎消弭掉了世间的一切声响,然而在一片混乱中,元驹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撞击声。

      是什么东西沉闷地撞击墙壁的声音。

      他皱眉细听。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而隔壁,恰好就是艾信鸥的房间。

      暴雨,奇怪的声响,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这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不断告诫着他别去理会旁边的古怪。

      假如艾信鸥因此出事,不是正好报了当年的仇吗?元驹纠结地咬住嘴唇,这样在心里说服自己,却收效甚微。

      几经挣扎,好奇心最终还是驱使他下了床。

      走出温暖的房间的一刻,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个颤。

      他来到艾信鸥的房间前,正想敲门,却发现那扇门根本没有合严,门边开了一道细细的小缝,似乎就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元驹的手不知不觉地放到了门把上。

      去……还是不去?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同时,房间里忽然传来重物翻倒的声音。即便是在雨声如此嘈杂的情形下,依然巨大得让他一震。

      元驹一惊,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对着漆黑的前方呼唤起来:“艾信鸥?”

      房间里太黑了,紧拉的窗帘将最后一丝光线淹没,除了元驹所在的门口的位置,其他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他试着伸手去摸开关的位置,却一无所获。

      短暂的迟疑过后,元驹还是进入了房间。

      “艾信鸥,你在哪儿?说句话。”

      一直得不到回应,元驹不得不伸出双手,一边低声呼唤对方,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因为过于黑暗的缘故,他不时便要踉跄一下,等走到接近房间中央的位置时,元驹感到脚尖碰到了一个阻碍。

      他被一声呻/吟吓得收回脚。

      “艾信鸥?”元驹蹲下身,仔细地摸索起来。没多时,他便摸到了对方的额头。

      元驹还没来得及惊喜上一秒,就感到手中一片温热。

      他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对方:“艾信鸥,你说话!”

      艾信鸥发出一声低低的回应。

      这样目不视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元驹当机立断地放下对方,用最快的速度摸到窗户的位置,用力拉开了沉重的窗帘。

      月光霎时间涌了进来。借助微弱的光线,元驹看清了艾信鸥现在的模样——

      他整个人蜷缩在地毯上,仿佛在水里浸过般冷汗淋漓,白日里盛气凌人的一双眼此刻正紧紧闭合,嘴唇不时翕动,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艾信鸥如同被痛苦的浓浆包裹,完全失去了生气。而在他的额头处,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此刻正无声地涌出鲜血。

      他应该是撞晕了。元驹猜想,跑过去扶起对方。

      他坐在地毯上,把艾信鸥拥在怀里,轻轻擦掉对方额头的冷汗,低唤道:“艾信鸥?醒醒。”

      在他的坚持下,艾信鸥终于恢复了知觉。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长时间的闭合以及阴暗的光线使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大致看出元驹的轮廓。

      艾信鸥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是你啊”,后知后觉地按住作痛的额头,等到眼前的事物渐渐转为清晰,他却好似看到了什么让他极端恐惧的事物,一声惊叫过后,拼命挣扎着向外退去。

      元驹一时不察,被他推了开来。

      “我听话!我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听!求求你别再打我了!”艾信鸥瑟瑟发抖地趴在那里,不住地求饶。

      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被痛打的落水狗,呜咽着恳求对方高抬贵手。

      元驹撑着地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是什么让艾信鸥如此恐惧?还是说对方只是在装样子逗弄他?他的心中浮现起这个巨大的疑问,却没有答案。

      元驹试着去推艾信鸥的肩膀,想要借此让他恢复清醒,只是手指才刚接触到艾信鸥的衣服,对方就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低叫。

      “我错了!我错了!我一定听话!”艾信鸥的状态比刚刚还要癫狂,他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抖动,目光飘忽没有方向,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恐惧而休克在那里。

      元驹的手僵住了。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灯突然被“啪”的一下打开,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

      梁管家披着睡衣匆匆赶来。看到元驹的一瞬,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下,却没说什么。

      “我来吧。”他镇定地从元驹面前接过艾信鸥,看样子已经对这这种局面习以为常了。

      梁管家取出医药箱中早已备好的镇定剂,慢慢注射进艾信鸥的手臂。几分钟之后,艾信鸥就沉沉睡去,仿佛一个沉迷美梦的孩子,全然不见方才的失态与疯狂。

      元驹松了口气,和梁管家合力将艾信鸥送回床上。

      等到一切重归平静,只余着雨声还在窗外作响后,梁管家带着元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虽然他不确定梁管家是否会回答自己。

      果然,梁管家陷入久久的沉默。

      近乎有一个世纪那样长,就在元驹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打算就此返回卧室的时候,梁管家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躲开元驹灼热的注视,把脸痛苦地撇向一边。

      一道闪电倏地划过,照亮了梁管家正在张合的嘴唇。

      随着那一个个低不可闻的字句从眼前人嘴中流出,元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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