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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话 ...

  •   当丛武折回来时,二楼已经恢复了原状。客厅狭窄暗淡,只从对面尽头折拐的廊窗边透来灰蒙蒙的光。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敢冒险下楼。他看着捂着脸跪匍在地的阿袁,想去拉他,又想起之前徐帆那桩可怖,于是又旋踵噔噔噔爬高了几层楼梯,才回过头,距离远远小声唤他,“阿袁?阿袁,你怎么了?”
      阿袁是被声音所惊醒,他茫然的直起身,楼梯间亮着盏浑浊的黄灯,他也因此看清了正向他俯视而来的那人是已经跑了老远的丛武。
      阿袁没及时应声,楼道寂静如死,有细小的飞虫环着黄灯扑绕着,在触碰到内里灯泡的那瞬间,呲一声烧成了一点焦黑。
      事实上,在常安在消失的那一刻,阿袁迷迷糊糊似乎已经想起来什么,他头痛欲裂,混乱的恍惚撕扯着他的神经,那象征的最后一条生命的黑猫出现在他身边了几次,好在他是挺过来,不然凭白浪费了常安在的牺牲。
      可惜那记忆并不持久,直到这会真正清醒时,他的大脑仍只死死记住了他身为馄饨摊贩的角色。
      “阿袁,阿袁?”丛武紧张的抓住了扶手,唯恐阿袁已经死了,他试探着道,“阿袁,你没摔着吧?”
      阿袁抹了把脸,他回头看了眼一如之前的客厅,转而望向丛武,“我没事,只是刚崴了脚。”
      丛武有些狐疑瞪他,忍不住就说了句蠢话,“你真活着?”
      阿袁没理他,他站直起身脚踝酸胀的厉害。他撩开裤腿一看,他脚踝间浮起了层泛黑的印记,呈五指状。
      他扯开衣领,顺道瞅了两眼。锁骨处一样泛了黑渍,像是被绳索死勒出来的。
      “你哪碰出的那么大道印记!”始终观察着他的丛武这会不禁大惊小怪,“你被鬼抓了?怎么逃得脱!”
      “是,刚才大意了。”阿袁跺了跺脚,迈步跨上了楼梯,三两步就走到了丛武身旁,伸手忽然拍了拍丛武的肩,“我还活着。”
      丛武被他拍得吓了一跳,差点后一步栽到楼下,透着单薄的衣服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热度,丛武悻悻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那就好那就好,我这不担心你呢。我们快走吧。”
      丛武当然没这么好心的跑回来等他,在这随处都见厉鬼的楼房里,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瞎转悠来的安全。
      之后两人再无多话。
      楼梯不见尽头,一路踩着朽梯,连窜嘎吱声不绝于耳,听着听着恍如身后跟着一串人。
      丛武屡屡回头,就见着身后只跟了个面露恍惚的阿袁,丛武总觉得他也不对劲,可偏生不敢指出,只能卯足了劲头在前走。
      只是光这么走着,就好像这楼梯无穷无尽般。这地方又静的人发慌,他实在憋不住了,“这楼不高啊,这楼梯怎么还没走完。”
      他话说完,立马回头瞅了阿袁的反应。
      阿袁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闻言一抬头,就见着再上几层楼梯处现出了一片缓台,缓台深处有玻璃的折光隐隐,“这不就到了。”
      丛武吃了一惊,往前一看,不由咂舌,“怎么回事!我刚刚看前面还是楼梯的呀!”
      不管怎么样,能到一个平缓的地方,总比无穷无尽的楼梯来的让人心安。丛武舒了口气,一步连跨三阶,几乎连滚带爬着上了缓台。
      阿袁慢了几步,他正专注着那黑暗深处的折光,可刚要细看时,那光霎时如针如刺一下刺进了他的眼瞳深处。
      与此同时,他前脚刚抬离最后层楼梯,一步踏落,脚下猝然踩入了一团棉花般的柔软。
      前倾的身形刹那失了稳头,脚下好像有一双手正拽住了他,使得他不由自主往下坠去。
      呼啸的风声刮过耳畔,阿袁努力眯了眼缝试图看清周围,然而他只看到了刺眼的折光向他倒冲而来,须臾覆盖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恍如从几百层高楼直坠而下。
      阿袁猛地睁开了眼,身下咔呀一声怪响,他一下挣坐了起来。习惯了黑暗的双目在短暂的迷蒙之后很快的看清了周遭。
      墙边倚着张瘸脚的桌子,桌上摆着个小小电饭煲,电饭煲旁瓷碗磕了边角。对楼人家的灯光照着糊满报纸的窗户发着亮,像是为这间屋子免费开了盏台灯。
      阿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件洗得泛白的黄T恤,身下是垫着张糟乱草席的木板床。
      这间房于他太过熟悉,是他卖馄饨的这些日子里唯一的归宿。
      冷汗将他一头短发打的湿漉,阿袁看起来很冷静,他从摇摇晃晃的床上爬了起来,几步奔到盛着冷水的菜盆旁一头将脑袋埋了进去。
      炎炎盛夏,兜头的冰冷使他不由自主地一哆嗦,也因此凉回了他的神智。
      原来之前鬼屋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想到为他而死的常安在,想到更早之前就已经消弭人世的黄安娜,举目世间,与他再有联系的人,他竟再记不起一个,难道……到头来他真只是一个了无亲友的小摊贩?
      水盆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阿袁憋着最后一口气许久,还是挣了出来。
      他甩了甩脑袋,水花肆溅着,连带着短毛间挨着的几片菜叶。
      他克制着一阵阵揪心的空虚,努力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然而这破旧的屋子里竟连一台电视都不曾有。
      他趿着拖鞋,在狭窄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好久,才抓起枕边那裂了屏的电子表。
      时针秒针微微闪着荧光,对应着是九点四十五数字。
      快到十点了,学生们快下晚自习,夜班族们也准备上班了。
      他随手抓起了床上的那黄T恤兜头套上,到卖馄饨的点了。

      拖鞋趿拉在地,造成回音荡在矮窄的楼梯间,惊不起一盏感应灯。
      一路出了楼道,阿袁才抬头向楼上望去,万里无云的夜幕间斜挂了轮弯月,那弯月颇如恶魔惺忪的眼,透着血色,连带洒落的光也是昏昏沉沉,如隔幽冥。
      旧楼年岁太久,墙体间道道裂纹纵横着深浅不一的色调。
      旧楼上间间屋内亮着灯,然而间间屋内都死寂无声。
      往日已是习以为常,今天却莫名觉得古怪。
      阿袁记起了每间门上挂着不是门号数,而是一个个人的名字。那么他那间呢,挂的是不是也是他的名字?
      他就叫阿袁么,还是他有个姓呢?
      阿袁全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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