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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逃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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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吹吹打打,盛平公主结婚好不热闹,礼仪队,彩礼队排了几里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婚礼的形式上,鲜少有人在意花轿里的人,我揭下红盖头,取出刀。正准备割腕之时,轿子突然剧烈晃动,我被颠簸地头昏脑胀。
轿子停了下来,我掀开轿帘一看究竟。内务府的喜嬷嬷对我说:“公主,没事儿,刚刚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只恶犬,现在已经被制服了。您安心,今天保证能让您嫁出去,并且嫁得舒心,嫁得放心。”
我对喜嬷嬷笑了笑,又合上轿帘。
去将军府的路不算远,但中途想停下来也很麻烦。我让碧莲将之前从乐清殿里带出来的绿豆糕发给轿夫和喜嬷嬷。那绿豆糕不是什么好东西,里面被我加了巴豆。果然没一刻钟,所有的人都开始闹起肚子。
喜嬷嬷扭曲着浓妆艳抹的脸,捂着肚子对我说:“不得了了公主,我们好像有点急事需要处理。”
我说:“你们去吧,无妨。”
喜嬷嬷和众人着急找茅房,三三两两的散去。这会儿没人注意到我,正是逃脱的好时候。
背水一战,我在无忧无虑的将军夫人和平民妻子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然而我终究是天真的,当我满心欢喜的去那间竹屋时,发现竹屋早已被烧毁。
这四个月来发生了什么?竹屋被烧毁了,叶离也神秘失踪了。我想了想,还有伊白,我可以去他那儿暂住一下,然而伊府的大门也是紧锁。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三天后,皇城里贴出昭告,盛平公主目无王法,私自逃婚,被贬为平民。
我真的成了无家可归的人,连刚出就有的姓氏,现在都不再是我自己的了。
秋风瑟瑟,清晨的长安城里,长街空巷,万籁俱寂。路边偶有几个流浪汉,蜷缩在墙角盖着稻草沉睡着。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三天三夜没吃一点东西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这么漫无目的,失魂落魄的走着。
太阳升起,集市渐渐热闹起来。白花花的包子热气腾腾,好香。
卖包子的小哥说:“姑娘,你看了有半分钟了,到底买不买?不买赶紧走,我还要做生意呢。”
我说:“我没钱,你可以送一个给我么?”
卖包子小哥冷笑一声,说道:“送?姑娘你未免太天真了些,这世道哪有那么多善心的人?我要是送一个给你,其他人都要我送怎么办?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会带有祈求意味的去说话:“你要是送一个给我,您在我心中就是大善人。我会感恩你的。”
卖包子小哥说:“谁要做你的大善人,看你面黄肌瘦的可怜,就送你一个吧,拿完了赶紧走人。”
我双手接过包子,对他点头,说了声谢谢。
心莲的雪梨清肺汤,御膳房的黄金糕,疱长的八宝养身汤……几天前我还在用银勺子,银筷子吃饭,这会儿已经连饭都吃不上了。我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坐在福聚德后门的台阶上,含泪咬了一口,喉咙干涩疼痛,咀嚼了好久也咽不下去。
边上一个流浪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我手里的包子,我把包子递到他面前问:“你要吃吗?”谁知他在意的根本不是我手里的包子,而是叶离给我的翡翠玉镯。
小家伙跑得挺快,我追了好一会儿,他拐进了一个死胡同,我想这下你丫得跑不掉了吧,小孩子不好好读书,学什么偷东西!
我跟着拐进胡同,以为势在必得,谁知死胡同地上的柴草堆里,破箩筐后面陆陆续续出来几个大汉,他们一致向我走来。原来死胡同是贼窝,他们是一伙儿的。见形势不妙,我抓过小孩子手里的玉镯赶紧跑。然而我终究没跑过他们,他们将我的玉镯再次抢走,将我推入湖中。
第一次见到叶离时,是我自己跳入水中,那时候我还不会游泳,想着溺水窒息的感觉非常的难受。后来到回宫里,我在后花园的大池塘里扑腾了半个月愣是把游泳给学会了,虽然游起来姿势特像癞蛤蟆不是太好看,但落入水中能扑腾几下,不至于被淹死。
上次的我不会游泳,没有溺死,这次我会游泳了,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满是腥臭味的湖水灌进我的口鼻,身体更像是装了万两黄金,一直往下沉。
群鸟啁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我想起身,身体却很沉,眼皮像是被糯米团子黏住似的,睁不开,身下的木板好硬,咯得我背酸。耳边时有时无的飘来老妪和青年壮汉的声音。
“娘,你慢点儿。都说了这些粗活让我来,您为什么总是不听呢?”
“哎呀,家里不是多了一个人嘛?娘眼睛看不见不能熬药,但捆柴还是可以得。你快去看看人姑娘醒了没。”
“嗯。”
“多大人了,还害羞。这姑娘一定长得很漂亮吧?心动了?”
年轻汉子带点撒娇的萌音,尾调长长的叫了声:“娘!”
娘?为什么别人都有娘亲,我没有?哪怕是一点点温馨的回忆都没有。娘,为什么你那么早的就离世,您可知这些年我有多想你?我做梦都想看见你的样子。
“娘,她哭了。”
“这姑娘一定是受过什么伤,沛儿你要好生对待人家。”
“是的,娘。”
“咦,沛儿,这什么味儿呀?”
“呀,我的鸡汤!”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所低矮陈旧,家徒四壁的茅草屋里,一白发苍苍的老妪正坐在我边上缝衣服,簸箕里的几件粗麻布衣服破了好多个洞。她眼睛似乎看不见,每缝一针脚都要用手摸许久。
我撑起身子,轻轻唤了声:“婆婆。”
她放下手里的活儿,摸到我的胳膊,热情地说道:“姑娘,你醒啦。”而后端起桌面上陶土碗说:“这是鸡汤,喝了补补身子,喝完躺下再休息一会儿。”
这样的家庭,很可能生计都成了问题,竟舍得将鸡汤给我喝,我哽咽道:“婆婆,是您救了我么?”
婆婆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肩膀,慈祥地笑道:“是我儿子,竹沛,他砍柴回来的路上在河边发现了你。他这孩子心善,砍了一上午的柴都不管了,硬是把你背了回来。”
说话间,一黝黑的年轻汉子背着一大捆柴向我们走来,隔了老远,他叫了声:“娘。”
“儿,回来啦。”
“是的娘。”大汉看到我说,嘿嘿的笑道:“姑娘,你醒啦。”
我说:“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他挠挠后脑勺,憨笑,说:“没事,举手之劳嘛。”
婆婆和竹沛住在山腰上,方圆两里内的一座山脚下还有两三户人家。雁山和竹沛是好哥们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每天上午相约去森林里砍柴,下午将柴背到集市上去卖,一捆柴三文钱。忙碌了一天的钱只够买几个包子。尽管如此,他们生活的却很快乐,每天自由自在的。
在婆婆家住了半个多月,婆婆和竹沛没有问我任何过去的事,也没有问我的名字,只姑娘姑娘的叫我。我在他们家每天没事干,想着白吃白喝也不好,便跟婆婆一起做了些缝补的阵线活赚些钱。
我从来没想过我这一辈子会做起针线活儿,更没想过以前百般挑食的自己,粗茶淡饭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入秋了,天气渐凉,婆婆给我做了一件大花棉布衣裳,针脚细密,我穿在身上刚刚好。
我说:“婆婆,这衣服真好看,我穿着很合适呢。”
婆婆说:“婆婆知道你穿不惯粗麻布衣裳,虽不知道你是谁,过去发生了什么。但婆婆知道,姑娘你一定是有苦衷的,你是个好姑娘。”我握着婆婆的手,无语凝噎。
“沛儿,你看娘给姑娘做的衣服怎样?”
竹沛挠着耳后根,傻笑道:“好看。”
这日,竹沛将独自居住在山脚下的雁山请上山来和我们一起吃饭。饭桌上雁山坐我对面,连瞅了我好几眼。竹沛夹了一块豆腐放到雁山碗里说:“好好吃饭。”
我想着中秋节快到了,便跟婆婆和竹沛提议做些花灯去卖。他们很赞同我的想法,竹沛从山上砍来竹子削成细条,婆婆编制竹灯,我将竹灯用宣纸包起来,用米汤黏好,又用毛笔在上面写了诗作了画。
竹沛凑过来,伸着脖子看了看,说道:“俺不识字,不晓得姑娘写得什么,但瞅着就是觉得好看,比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写得都好看。”
我笑着说:“那好吧,祝竹沛大哥今晚灯笼大卖。”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竹沛说:“好,大卖,晚上回来俺给你和娘带烧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