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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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含樟小心翼翼地扶着顾青梧喂完药，卿萦便跌跌撞撞地从台阶上跑下来了。众人自知二人关系匪浅，不约而同让开了一条路，让卿萦得以顺利到达顾青梧面前。
庭院深深，双目紧闭的青年被红衣侍卫小心扶着，身上一件极显空荡的素衣挨着地面，像是一只折断了翅膀的白蝶。
卿萦的步子猛地顿在距他三步之外的地方，明明掩藏在袖中的一双手还在剧烈颤抖着，面上却要做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她看向还在给顾青梧喂水的含樟，淡声询问道：“陛下情况如何？”
红衣侍卫喂完水后又取出帕子替顾青梧擦了擦嘴角，听见卿萦的问话，面色一僵低着头答话道：“陛下无事，只有些体力不支。方才在太阳底下站得久了，加之昨夜......”
“含樟，多话。”
红衣侍卫怀中的青年不知何时醒了，面色惨白得吓人，气息微弱着，可一双如墨眼眸之中的冷淡之意却分毫不减，寒气森森地瞥了红衣少年一眼，少年便没了声儿。
卿萦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顿时松懈下来，还好，还能瞪人，还是从前那个冷冰冰又难以相处的顾青梧。
这个念头还未想完，顾青梧就将视线慢慢转到了她身上。卿萦心下狂跳着，他已看着她一字一句开口道：“你容不下容月，可知，孤又曾容得下你？”
卿萦脑中轰隆一声。
他面上的一双眼极冷，像一块千万年来都不曾融化的寒冰。看见她这个模样却好似心情愉悦了些，薄软唇边抿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待孤......”
“陛下说得有理。”卿萦急急出声打断他，唯恐下一刻他又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她微低着头平复了好一会儿气息，冷不丁一抬眼却见顾青梧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上一刻深黛色的眉还紧紧皱着，下一瞬唇角一弯便抿出一个极漂亮自然的笑来：“既是如此，哀家也算是了了心中一桩夙愿。如此，也可早日启程前往佛山，为先帝祈福守灵。哀家记得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定在那日吧？”
那双冷淡的眼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卿萦竟好似感觉有冰雪消融的迹象。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见顾青梧握着拳凑到唇边轻咳几声，皱眉缓声道：“那便依了太后吧。”
卿萦恍然回神，弯起的眼中笑意潋滟：“谢陛下。”顿了顿，接着道：“时候还早，哀家想先同司大人告个别，陛下身子既然不适，不如先同含樟回宫吧？”
顾青梧微微颔首：“也好。”
卿萦得了他的准许，转身便朝台阶走去。顾青梧静默坐在原地，见她脚下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快，活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倘若她晚走一步，便要生吞活剥了她。
他又记起那日思彤殿一别，他狠着心命人砸坏了殿内所有的椅子，最后也是这样匆匆地离去。
而视野里那一片温软淡紫随风飘飞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眸看她，恍惚之间竟觉得此刻他好似徒然掉进了一个惊鸿之梦。
可实则却是，今夕一别，与君黄泉。
方才被打断的话又渐渐浮现于脑海之中。他凝望着那个背影，薄软的唇无声地重复道：“待孤百年之后......”
突然响起的温凉声音打断了他“草民舒清亦，恭送陛下。”
他勾唇无奈一笑，如画眉目恍若冰雪消融，春水乍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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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厢卿萦蹭蹭蹭地爬上台阶后，见舒清亦同司南风二人正神色复杂地站在廊下说话，站在原地稍稍喘了口气，又提步朝他二人去。
司南风见她过来，赶忙上前迎道：“卿萦你个傻了吧唧的当真初十就走？”
卿萦勉强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块绢帛塞给司南风，力持镇定道：“你、你收着......”
司南风见她神色不对，将那块绢帛攥在掌心后连忙一把抓着她急声道：“阿萦？阿萦你怎么了？”
未料她浑身狠狠一颤，下一刻整个人便瘫软下来，司南风慌忙抱住她一同跌坐在地上，舒清亦忍不住快步上前道：“先别问了，把她扶回去再说。”
司南风忙不迭地点头，下一瞬却被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没事。”卿萦微微仰着头看他，整个人倏然安静下来，早前微微泛红的眼里还有泪痕，但此刻却是一丝情绪也无了。她弯起唇虚弱一笑：“那卷绢帛，你收着。此番我前去佛山，归期不定，若是霁城之中有所异动......”她压低了嗓音，眼睛却看向一旁的舒清亦：“届时，还请务必将此绢帛交予城郊归一寺住持无妄大师。”
舒清亦脸色难得变得极为凝重，卿萦挣扎着从司南风怀里起身，拽着舒清亦的袖子哀求道：“卿萦自知此事不该牵扯冀州舒氏，可眼下外有郑国虎视眈眈，内有遂由遗部伙同程狗蠢蠢欲动。此刻已乃是国难当头之际，还请少主万万不要推辞！”
舒清亦神色犹疑不定，卿萦恳切道：“若少主此番出手相助，我卿萦愿以卿氏氏族名义起誓，只要有我卿氏在朝一日，便保冀州舒氏一日繁荣！”
不料舒清亦听完这番话后不为所动，只眉宇间的神色变得更加莫测了起来。他看着她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我想向公主，为氏族求三个愿望。”
卿萦微微愣住：“少主的意思是......”
舒清亦淡淡一笑：“这三个愿望，草民先为草民的族人空着。这三个愿望只限由公主完成，且绝不会超出公主的能力范围。倘若愿望未完成而公主身先死，就交由公主的后人来完成。公主以为如何？”
被忽略了很久的司南风终于忍不住炸毛道：“阿萦才多大呢你就想着她的身后事？”
卿萦反手一巴掌拍上他脑门，面上却看着舒清亦无比认真道：“若我后继无人呢？”
舒清亦摇着扇子莞尔一笑：“公主福泽深厚，自然不会后继无人。”
卿萦抿着唇思忖了片刻，收回了司南风脑门上的手，坚定道：“好，我答应你。”
而后卿萦随同留守的侍卫回宫，司南风与舒清亦站在司府门前送她。
府邸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但也不算拥挤。卿萦小心披好了遮挡身形的斗篷上了车，舒清亦挥手同她示意：“保重。”
卿萦不便多话，点了点头便转身钻进马车里。下一瞬却听司南风在外边鬼哭狼嚎：“我亲亲亲亲的妹妹啊~~~~宫中人心险恶~~~~~你一定要多多保重啊~~~~”
卿萦脚下一个趔趄，半走半摔进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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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王宫，漪清园。
“诶，秋月姐姐，你快来看，这里有好多紫色的莲花！”
被称为秋月的女子回走了几步，一见那莲花大惊失色，忙拉起先前唤她的人道：“快走快走！不要命了么？这可是陛下特意为太后娘娘培育的睡火莲！要弄坏了一株，可是要杀头的！”
被她拽住的圆脸女子嘟着嘴道：“我又不碰它，我就看一看。难不成这睡火莲被我一看，还能掉一片叶子不成？”
“春花！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在这宫中万万不可好奇，你可知......”
圆脸女子闻言撇嘴道：“不看就不看嘛！秋月姐姐你少拿那些老掉牙的事来诓我！我可是听说当今陛下虽脾性冷淡，但却是很少为难我们这些宫人呢！秋月姐姐我和你说哦......”
“行了行了，快走吧，端小王爷那边还等着我们去送药呢。”
“哎呀秋月姐姐！你就让我说两句吧，到这宫中才一月呢我就快被闷坏了.......”圆脸女子双手做捧心状搭在锁骨处，圆脸上泛起阵阵红晕：“说起来我可真羡慕太后娘娘，就算是守了寡也有咱们这么好的陛下为她掏心掏肺，她可真是我们大卿国最最尊贵的女人了......”
“大胆！什么人在那边！”
圆脸女子吓了一跳，扭头便见一个妆容艳丽的宫装女子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小径的前头，正一脸怒容地看着她。她还迷糊着，一旁的秋月早已簌簌颤抖，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奴婢...奴婢拜见容月公主！”
圆脸女子这回倒是摸清楚状况了，登时吓得魂都没了，赶忙跪地告饶道：“奴婢不知公主大驾...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奴婢一般计较！”
郑容月今日本是来游园，却无意间听见有宫人议起顾青梧，便特意留心停下来多听了两句，没成想这二人后续竟说起顾青梧对昨日思彤殿那个贱人如何如何好来。一时间便再忍不住，什么公主仪容也不顾了，当即气急败坏地跳出来，只想将这两个贱婢千刀万剐。
加之此刻又听了这等话，登时气得双颊通红破口大骂道：“尔等贱婢背后非议主子却还有脸说让本公主不要计较？来人啊，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贱婢给本公主拖下去把舌头剪了，看她们以后还敢如何背后议人是非！”
“公主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两个老婆子拖着春花秋月往一旁的假山而去，随后两道极其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郑容月捂住耳朵愤然跺脚道：“叫得真吓人！晦气晦气！走走走快回宫！”
含香殿。
“都给本公主拿下去！滚！都滚！”
“公主您好歹吃一点吧......”
“我说了滚啊！”
郑容月猛地推翻了案上的碗筷，饭食撒了一地。屋里一众侍婢纷纷跪下，嗫嚅着道：“公主息怒。”
郑容月一张俏脸本生得极美，此刻却气得快要扭曲：“什么卿国最尊贵的女人？她不过就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寡妇！怎可与本公主相提并论？！”
“公主。”
郑容月一听这个声音登时喜上眉梢，急急起身道：“快进来？可是有了陛下的行踪了？”
殿门前的青衣老妇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只俯身缓缓道：“我们的线人来报，说陛下昨晚一夜未归，今日巳时又火急火燎去了司大人府上。一个时辰后被侍卫扶着从里面出来，现下正在惊云阁歇着。”
郑容月喜道：“快，快来人给本公主更衣。本公主要去惊云阁探望陛下。”
“公主稍安勿躁，老奴还有一事未禀。”
郑容月心下莫名觉得不安，却也只能出声道：“嬷嬷请说。”
青衣老妇在殿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再低头快步走到距郑容月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双腿一曲跪下压低了嗓音道：“陛下自尚书府出来之后，一刻钟后尚书府又出来了个天仙似的紫衣美人上了进宫的马车。司大人与他的表兄冀州舒氏少主一同送了那紫衣美人，据司大人践行时所言，那个紫衣美人，应当是他的妹妹。”
郑容月眼中的喜色顿时冻结在眼底，她看向那跪地回话的老妇人，一字一顿缓缓道：“嬷嬷的意思是...陛下昨晚一夜未归，是去找了司大人府上的贱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