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天雨城篇(三) ...

  •   酒席散尽,柳雁茗向三人告辞离去。
      她坐上一顶素轿,离了百来尺远,才掀起轿帘。“鞍子,我让你打听的事,如何?”
      “属下打听过了,他们三人是五日前来到这,之后一直幸福客栈。他们出手大方,言行举止不似一般百姓,应是出于大家。”鞍子受命打听,便急急去了幸福客栈找了掌柜和小二打听。“里头确实有位姓白的公子。”
      “好。”柳雁茗放下轿帘,心中疑惑不解。那白家白大公子白逸桦她虽未见过,但听说过。此前她去明州做生意,明州离三云城不过五十里,在那对白家的八卦可多得很,她便听说过几句。传言中的白逸桦可是八尺男儿,长相俊朗,五官深刻。而如今见到的这位矮了一截,长相清秀,说是女子也不为过。
      女子?柳雁茗心中隐隐浮现一种猜测,越揣测越肯定。
      柳府门前,轿子落地。柳管家急急从门内走出,告知其一个消息。
      “小姐,刚才府尹家的少爷派人来,给小姐留了一句话。”
      “什么话?”
      “那人说庞公子在十里亭等您,想跟您聊聊圣物被盗一案。”
      这天雨城最大的官可不是什么县令,而是这府尹大人。而圣物被盗一案于天雨城而言极其重大,府尹大人甚是关注,亲自上堂审理定下这斩首之刑。这庞家少爷便是府尹之子庞淮安。
      十里亭设在一个十里山脉的起点。树木郁郁葱葱,流水潺潺。风景优美,实是一处不可多得的美景。而这十里山脉之中却因地势陡峭甚少有人进去过,除了樵夫猎手,便是一些寻草药的医者。从十里亭望进十里山脉,美丽裹挟着些许神秘,让很多人于此处静观,流连忘返。尤其在这三月阳光之中,百花争相斗艳的时节,这十里山脉,这十里亭,更是美不胜收。
      上这十里亭却是件难事。
      十里亭美虽美,但离城甚远,若没有那闲心闲情,倒是没多少人会去。十里山脉陡峭,上十里亭的路也比寻常山路要难走些。
      看时间,等柳雁茗到十里亭,这天色都要黑了。
      柳雁茗望了这柳家大门一眼。进,则弃。
      “鞍子,备马。”
      柳雁茗曾学过马术,荒废已久。只是自从接管柳家生意,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便甚少骑马。但若要想快点赶到十里亭,也就只能选择骑马了。
      柳管家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没拦着,只嘱咐了一句小心。
      柳雁茗跨马而上,奔向城外。

      三人在柳雁茗离去后并没有着急离开。唤来小二。
      “小二哥,再为我们添壶酒。”
      小二哥办事效率高,很快就拿来了一壶酒。
      肖漠递给他一锭银子。小二哥也算经验丰富,笑嘻嘻地道。“三位爷有什么尽管吩咐。”
      凌云深打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白诗桦招手让小二靠近些。“其实也没什么事,我们就是想问问昨天那圣物被盗到底怎么回事?过程越具体越好。”
      “这您就问对人了,昨天府尹和知县连夜审理的时候我就在那。”
      “这倒是凑巧了,这连夜审理是怎么回事?”
      “对啊,知道圣物被盗的消息府尹和知县怒不可遏,昨天晚上捉到犯人之后,就连夜审理了那个犯人。我那时候刚好代替我二叔去打更,便亲眼见到那个犯人拿着圣物从巷子里冲出来。是我机智地喊叫把官兵引过来,成功抓住了那个犯人。之后我和犯人被带到了府尹大人的府邸。那个轻铃还不认罪,可她被抓到的时候那圣物就在她手上,认证物证俱在,由不得她抵赖。她为了脱罪还编谎话,说她是看到黑衣人丢下这个圣物,她才捡起来并追上去的。也是好笑,难不成她还想把圣物还给黑衣人?我看,就算有这个黑衣人,他们也是合伙犯案,狼狈为奸。”
      “行了,你下去吧。”
      小二说了句“得令”,便快速退出房间。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有人证有物证,想翻盘,难。而且,若是这轻铃真的盗了这圣物,可就算是她自作自受。”白诗桦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帮那人了。
      “虽然也不能排除她为了脱罪撒谎,但是我们有必要沿着黑衣人这条线查一查。”凌云深说。
      “照小二哥话里的意思,可没见过什么黑衣人,这黑衣人要怎么找?”
      “从镇长那开始,还有轻铃被抓的地方,看看这个人逃跑的方向会指向什么地方,肖漠,你去办。”
      “是。”肖漠推门而出,房内剩余两人。
      白诗桦蠢蠢欲动,想要他让自己也去做点什么。“那我们去做些什么?”
      凌云深一把合上扇子。
      “我们去见见府尹大人。”
      “见府尹?”
      “既然是在府尹的府邸判刑,定罪之人应该就是府尹,就算找到知县那里去也未必有用,倒不如直接去府尹那去。”
      “可府尹大人会轻易见我们吗?”白诗桦担忧。
      “去找柳雁茗,她在天雨城的地位不低,能带我们去找府尹。”

      柳雁茗见十里亭内的人出迎,随即下马。庞淮安见到美人高兴坏了,脸上尽是傻笑。
      “雁茗,我买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你最爱吃的。”见到心上人的庞淮安显得有些笨拙,全然没有平时的风采。柳雁茗知道自己算是有求于人,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她坐下,庞淮安坐在她身边,为她倒了杯茶。
      “庞公子,我...”庞淮安心里想的尽是如何讨好柳雁茗,连她想说话都没察觉到。
      “雁茗,你看这七重糕是我特意让人去临城买的,快马送回,现在还是软热的,你尝尝。”庞淮安夹起一块放入柳雁茗面前的一个花色小瓷碟内,满眼希冀地看着柳雁茗。
      若是以往,柳雁茗绝对会拒绝,自己无心又何必给人希望。此刻,她执筷夹起,咬了一口。确实还算软热,虽不比刚出炉时美味,但也依旧外酥里嫩,香甜美味。
      庞淮安开心极了,又夹起另一种糕点放入她的碟中。这是柳雁茗平常常会去买的明香楼的招牌,与明香楼的名字取自老板娘一样,名为明香饼。
      “再尝尝这个,是我家厨娘亲自做的,我有信心,不会比你平常吃的逊色。”庞淮安磨了老板娘好久,砸了好多钱才让人同意把配方交出来。
      “多谢。”
      “确实不比明香楼的明香饼逊色,反而更加香酥。”
      “真的?那我常让厨娘给你做,我亲自送到府上。”柳雁茗此刻心中有烦恼,不愿与他在这些吃食上多做品尝。
      柳雁茗抬头望向十里山脉,山与山相挨,容不得一点城镇坐落,因此满是山树野花,风景美不胜收。她开口,“你喜欢这十里亭的美吗?”
      “喜欢。”
      “我也喜欢,最喜欢五年前与沈祈来这时的美景。”
      庞淮安一听见沈祈的名字心里就发堵。“为什么还要想他,我不想听你说他。”
      “也是那一天,我们遇见了轻铃。”柳雁茗本就不想过多谈及沈祈,对沈祈和轻铃,她已不知是因为那份爱而痛苦,还是因为背叛。
      “那个罪人?”
      “她不是,她不是那种人。”可那仅为私愿,断不能因此抹了性命。她与她相识五年,相知两年,她清楚她的为人。
      “她偷盗了圣物,罪无可赦。”
      “她为什么要偷,为钱?为财?还是为权?”柳雁茗找不到理由。
      “都有可能不是吗?只要有圣物,便可以求得风调雨顺,若使用得当,钱财权势就是手到擒来,在旁人看来,她没有理由不偷。”
      “可她无心权势,钱财于她也视为身外之物。”
      “那或许只是她给你的假象。你当真懂她?据我所知,她连从哪来都不愿和你说。”
      “那又如何?交人贵在交心。”
      “交人贵在交心,她交心了吗?我把心交给你,你不也没给我半分半毫的真心?”庞淮安委屈。这半年多来,自己死乞白赖地往上凑,一有机会就在柳雁茗面前出现,可她对自己确实不理不睬,冷淡至极。若不是因为轻铃入狱,自己又有几分权势,她又怎么会来?
      “若公子所求不是雁茗,雁茗可以与公子交心,做真心的朋友。”
      “可我所求,唯你一人。”
      柳雁茗斟满酒,“那我只有敬公子一杯表达我的歉意,雁茗谢庞公子厚爱,但我所求之人不是庞公子。今日应邀而来,我只想问轻铃的安危,我知她不是贪图富贵之人,请庞公子信我祝我一臂之力,若能为轻铃昭雪,雁茗愿以一半身家相换。”
      庞淮安猛地站起,气血上头。“这太荒唐了,你竟愿以一半身家救一个夺你所爱之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人就那么重要?是觉得她不是那种人还是因为你不想让沈祈伤心?”
      “都有。”柳雁茗抬头望进他的眼睛,毫无闪躲。这就是她内心所想所愿,她希望她们幸福平安。“他们过得好,才能不让我的出局显得可悲。”
      庞淮安看着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遮住她的眼睛。那双眼里的目光太坚强,明明是那么吸引他的眼睛,此刻他只能想到她背后所受的伤。
      “庞公子?”柳雁茗未阻止他的动作,只是身子微微后倾,疑惑出声。
      “我帮你,不过我要的不是你一半身家,我要一个接近你的机会,这是一场交易。”庞淮安收回手,看向柳雁茗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我要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柳雁茗沉默。
      “以三个月为限,若你真对我一点心思都没有,我就放弃你。”
      “好。”
      以商人的眼光,这算是一笔好交易,她不用失去一半身家。以女子而言,这是一场战争,三个月的纠缠避无可避。以柳雁茗来说,是一个机会换一个机会,轻铃的命更加重要。

      凌云深与白诗桦到柳府时被告知柳雁茗不在家中,也不知归时几何,只好离开,改日再访。
      “接下去要去哪?”白诗桦跟在凌云深后走着,发觉这并不是回客栈的方向。
      “去了解一下轻铃这个人,去她常出没的地方看看。”
      他们走进了一个小巷,窄窄的有些阴森。
      “这是哪?”
      “轻铃的家就在这附近。”轻铃跟踪他们的日子里,肖漠也跟踪过她一回,便记下了她家的住址。
      “去这些住户家问问,装作是官府的人。”
      “知道了。”白诗桦眉毛一挑,直觉好玩,开心地应下任务去敲住户家的门。
      “来了。”门内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儿打开了门,身后走来一男子,看到两个陌生人皱起眉头。“你们有什么事?”
      “你好,我们是官府里新来的捕快,关于耳坠被盗一案向你们了解一下轻铃这个人。”
      男子扫了好几眼,看这两人衣着不似寻常百姓,便对他们的说辞信了几分。他拉开大门请他们进屋,推推满眼好奇的女儿,“去,把茶壶拿出来,再拿两口碗。”
      女孩儿应答,转身跑进屋去。
      “多谢主人家,冒昧打扰,在下办差,希望您能知无不言。”
      “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两位大人。”
      他为两人倒了碗水,将女儿搂在怀里,并没有显露出过多的表情。“两位大人有什么想问的?”
      “轻铃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官府既然来查,我也就说了。轻铃这人很好,对邻里每个人都好,我绝对不相信她会盗取圣物。她心肠好也不贪图钱财,我的女儿就是她出钱请的大夫,否则我现在就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这里的人都是些穷苦人,身上因为劳作落下病根,但我们大多数人的钱财都只够吃穿,更别提看大夫了,都是她和沈祈帮忙,才有很多人痊愈。只是看大夫的钱太贵,花光了她和沈祈身上仅有的积蓄,要不然现在他们不会过得和我们这些穷人一样辛苦。这样一个好人,我想你们可以多查一查,为她要个真相。”
      临走前凌云深与他说了一句:“我们官府只□□,不会冤枉人。”
      门关上,两人听得里面那一言不发的小女孩出声问他的父亲,“爹爹,轻铃姐姐怎么了?”
      男声一叹,“没事的,你轻铃姐姐不会有事的。”
      两人又寻访了几家,要么闭门不开,要么哀叹轻铃倒了霉运,无多少人说她坏话。最多就是那夺人情郎这抹不掉的黑点。
      “这样听来,轻铃真像是被冤枉的。”
      “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妄下定论,情感会阻碍你思考的方向。”
      “哦。”白诗桦拖着长音,心里迷漫着不快。心里暗道这人真挺冷酷的,都听了这么多人的话,相信轻铃一点也无可厚非。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不被感情牵着走呢?
      肖漠在这时回来了。白诗桦立马迎上去,“如何?”
      “镇长屋子里面的机关重重,要想从那里将东西偷出去的,要么那人熟悉那座府邸,要么那人是个武林高手。属下打听过了,镇长府邸因为要护着圣物,不止机关重重,更有高手护物,而圣物被盗之时,他们皆被药晕,是熟人犯案的可能性更大。从镇长家里往轻铃被抓的方向并不是出城的路,此人多半还在城里。”
      凌云深摇着扇子,目光微离,“镇长那边你去盯着,有什么动静再汇报。”
      “你怀疑镇长?”白诗桦凑近,微微睁大双眼。
      “你应该问的是肖漠,他既然这么说,就有这份怀疑。”凌云深将头一歪,看向那面无表情的肖漠。他一向不爱管闲事,从不做自己吩咐外的事,而今次话语间的提醒有些明显,看来这肖漠是有些在意那个轻铃的。
      “你去查,查好了再回来。”
      “是。”
      “看来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沈祈带着一些好菜和棉被去了监狱,他怕她吃不好。狱卒垫垫那几两碎银,眉头皱起,显然并没有满意。沈祈掏出仅剩的十文钱放到狱卒手上,后者轻蔑一笑。
      “就这么点,只够一顿酒钱,这里头的可是重犯,光打点就得好几顿酒钱了,拿回去吧,什么时候凑足了钱再过来。”那几块碎银被狱卒一扔,砸到沈祈的身上。
      “你…”沈祈有些怒了,自己何时被这般羞辱过。只是想到轻铃,便忍了下来。他一点点捡回碎银,“不见也是可以的,只希望狱卒大哥能将这饭菜和棉被给我妻子,她身子不好,请大哥给她添床被子。”
      哪位狱卒还想说什么,被旁边一人拦住。他收下那些银子,应下他的要求。
      沈祈说了些感谢的话就走了。
      被拦住的狱卒冷眼看他,嘴上倒是还尊敬着这位前辈。“前辈,你为什么要收他的东西,里头的可是重犯。”
      “重犯也是人。况且他又不是犯人,你拿他开刷太不人道。”这人说完就往监狱里走,留下那狱卒在外面暗骂他老不死。
      莫寒没想过能和轻铃再见面,他是叛徒,该如鼠一般在这昏暗的地牢里了此残生。
      “这是你的饭菜和棉被,沈祈送过来的。”他打开牢狱房门,将被子放到硬铺上。又将饭菜一碟碟从篮子里端出,“这菜快凉了,你快些吃吧。”
      “你不用假好心,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关在这牢狱之中。”轻铃也没有想过不吃,那是沈祈送过来的,她当然要吃。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脚腕上的锁链发出响声,粗大的锁链连着墙。
      莫寒抬眼看着锁链,很快又恢复低垂的脑袋。他现在整天都是驮着背的,感觉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点生气都无。“如果你不出现在那里,那在监狱里的就不是你了。他们已经查过你之前的行踪,现在教主的目标大概已经在哪个叫肖漠的人身上了。”
      听到此话,轻铃手下用劲将筷子折断,压住怒意,“莫寒,你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那人可能是族长啊!”
      “旧情?在他母亲把漱玉杀掉的那刻开始,我和莫氏一族的情就没了。”
      “是你自己擅自逃离村子,还爱上普通人。”
      “你不也是爱上了沈祈,和我相比也没差别。更何况那该死的圣女就是族外人,又凭什么规定我们不能爱族外人。”
      “可族长是你看着长大的。”
      “我记得。”
      “莫寒!”轻铃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掌击去。
      那人艰难挡下。“莫轻铃,我可是你师傅。”
      “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师傅。”轻铃也姓莫。莫轻铃还想动手,却是被锁链牵扯着不能再向前。
      “你吃吧,莫浪费你相公的心意。”莫寒将牢门关上,上锁,慢悠悠地走了。
      莫轻铃颓然坐下。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