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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相思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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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春,天气还有些料峭的寒意,我回府后不久就感染了风寒,祖父特请了太医院院判周大人来为我诊病。
闺房内,罗幔轻垂,我躺在床上,准备会一会这有赛华佗之称的周院判。伴随着宿雨的一声:“周大人,请随奴婢来”,只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随后,我伸出手,放在脉枕上,宿雨在我的手上铺上了一层薄丝帕。
周院判把了一会儿脉便收回了手,我问道:“有劳周院判了,不知我怎样了?”周院判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风邪为百病之长,更不可掉以轻心。如果小姐方便,还请拨帘一见。”
听闻此言,我笑道:“听闻周院判曾经为贵妃娘娘妙手回春,悬丝诊脉也不在话下。如今阿余不过一些风寒,倒劳大人这般费心了,反叫阿余惶恐。”说着我命宿雨打开床幔。
一旁,随着徐徐拉开的床幔,周院判看向我的表情似悲似喜,一时间仿佛愣住了。顺着帷幔,我也抬眸打量起眼前的人,风姿如竹,清秀俊雅,倒是一副妙手仁心的好相貌。我轻笑道:“素闻周院判华佗在世,想来定是救人无数。只是如今观周院判神情,不知是否阿余令周院判想起了故人?”
听我这样说,周院判嘴角凝出一丝苦笑来:“都道大夫之职在于治病救命,但是宫廷诡谲,又有多少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据我所知,当年我的生母生我之时,正是因周院判您一碗无可奈何的红花而命丧黄泉!只是不知道,午夜梦回,这样的无可奈何可曾在您的心里留下一点影子,想必是没有吧!”我的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不能自控,我想这定是阿余心中的不甘与诘问吧。
听到我这控诉般的言语。面前的男子渐渐佝偻了背,显出一丝颓废和萎靡来。许久,他道:“你的母亲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第一次见她,是在京郊别院,那时圣上宣我秘密前往京郊别院。在满地的残垣中,她就躺在床上,青丝如墨,大片大片地洒在床上。她的肤色极白,然而手腕上却有一丝触目的鲜红,那是鲜血在不断滴落。我一开始不知这样的女子为何要做这般决绝的事情,以为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争宠戏码,然而直到我给她把脉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女子身体里面竟然养了一只相思蛊的子蛊。”
“相思蛊?”
“不错,相思蛊是苗疆的独门秘术。相传苗疆女子善于制蛊,新婚之夜,妻子会焚烧与丈夫结发的头发,并将发丝的灰烬装于坛中,混以心头血,敞口至于至阴至寒之处,吸引毒虫。七七四十九天后,坛中聚齐七七四十九条毒虫,女子将坛口封牢,引毒虫互相残杀,再得九天后,打开蛊坛,若坛中留下一公一母两条毒虫,那么这相思蛊就成了。待得那男子出门去时,焚公蛊为灰,佐酒饮下。女子再服下母蛊,若多年后男子外出不归,女子即可发动母蛊,男子必疼痛难忍,只得回转。”
“那我生母身体里的子蛊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相思蛊的霸道之处了。因一些男子离家后心意改变,不愿再与原先的妻子相好。待发现身中蛊毒之后,试图杀死原配,原配身上的相思蛊就会逃出母体,并在血缘同性亲人身上诞下子蛊。子蛊延续了母蛊的特性,待到子蛊成熟,依旧可以掌控公蛊。而且,公蛊也会沿着血脉相传。”
“相思蛊竟如此可怕?竟能代代相传?那这蛊要如何解呢?”
“若身负公蛊之人与身负母蛊之人心意相通,则只需重见之时,以两人心头血为引,相思蛊则解。否则待公母蛊成熟之日,身负公蛊之人,每月月圆之日必疼痛难当。”
我听及此处,竟久久不能言语,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霸道的蛊虫!公蛊听凭母蛊主宰,并且竟能延续数代不绝,这是怎样一种执着?若是公蛊不倾心于母蛊,这冤冤相续,又该何时有尽头!
那么阿余生母体中的子蛊又是怎么回事?想到此处,我赶紧问了起来:“那我生母身体里的子蛊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公蛊又在谁的身上?”
听到我这样问,周院判顿了顿,片刻才道:“子蛊的来源我并不知道,但那公蛊,却是在当今陛下的身上!”
“什么?”听闻此语,虽我已有所预感,但仍是被吓了一跳。这中间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呢?我向周院判道:“还请周院判细细道来,为我解惑。”
周院判神情复杂,道:“我立志行医,原是为治病救人。然而这些年,你生母之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当年之事我所知不多,只是基于太医的身份和治疗的需要,这才得知一二。陛下身上的蛊虫也是公蛊的子蛊长成,若要解蛊,就需寻得身负母蛊之人。历和二十六年,陛下身上的相思蛊发作,这才知晓了皇室的一段前缘。而这身负母蛊之人就是你的生母。当陛下寻到你生母之时,你生母已经怀有身孕。陛下阅历无数,因着相思蛊和你生母身孕之事,又如何做到倾心于她?情爱本是这世间最难掌控的事情,既无法倾心于你生母,为了解蛊,就只有另一个办法。”
“难不成是杀人?可是周院判刚才也言明,杀人之后母蛊会产下子蛊,此法并不能解蛊。”
“不错,此法虽不可根治,但是在子蛊未长成之前,公蛊却可有十数年的喘息之机。”
“那我又怎么会成为国公府的孙女?”我又追问道。
“当今陛下本是仁慈之君,你母亲也是无辜受累。但是天意如此,陛下身负社稷,只得由你母亲做出牺牲。但陛下始终心怀愧疚,因此允你母亲生下你以后再去,并承诺保你荣华富贵、一生平安。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但仍承受数月之痛,只为给你母亲生下你的时间。”
听到此处我却有些不信,一代帝王怎会因此而让自己受苦呢,只怕是把阿余当做带宰的羔羊罢了。于是,我又问到:“那这子蛊现在何处?不会在我身上吧?难道陛下允许我生母生下我,不是为了将子蛊控制在身边吗?”
听闻此言,周院判道:“子蛊极擅隐匿,在未长成之时无法察觉。虽说你是你生母的嫡系血亲,但那时你不过一届婴孩,而子蛊的长成需要极大的能量,因此子蛊未必在你的身上。更何况,若是陛下没有心存善念,又何必给予你这般身份?”
听到此处,我不知该如何自处。现在相思蛊的公蛊还在陛下身上,按说再过几年就要发作,但是我却知道再过两年陛下就要崩殂,太子平继位。难道,那个时候,陛下的公蛊子蛊进入了太子平体内,而阿余体内又确有母蛊,因此太后才会聘阿余为太子妃吗?若是如此,要改变阿余的命运,还得从这公蛊着手。于是我又道:“敢问周院判,这相思蛊择主之时,是如何选择的?”
周院判道:“相思蛊择主之事已过了十余年,小姐又何必执着,是不不是早已注定。”
我道:“还请先生教我。”
周院判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我之所以全盘拖出,是因为我也有愧于你的母亲,当年的红花虽是奉命行事,但也确实是我亲手所为。她曾嘱咐我,若你能安乐一生,那么此事便不用告知于你;若你今后有意查探或身怀母蛊,就将此事一一说出。你生母叫我转告于你,她愤恨过也不甘过,但最后她不再执着,命运所赐予她的其实是最好的。”
顿了顿,周院判又道:“相思蛊择主之事依我看有三大原则:一看血脉远近,血脉越是相亲,子蛊成长越快;二看身体素质,年轻力壮为首选;三看路程远近,宿主死亡之时,离宿主越近,越可能被选中。”
谢过周院判后,我陷入了沉思。依周院判所言,只怕前世相思蛊的母虫就在阿余体内,而陛下驾崩之时,赵平作为太子定然是要被宣见的,由此染上公蛊也在情理之中。若事实的真相如此无解,我又要怎么帮阿余呢?
太师府外,周院判的步伐沉稳,神色轻快不少。多年来这桩隐秘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使他愧疚难安。而如今,他总算有所纾解,他暗暗决定要寻得合适的时机为阿余做些什么,以此来略略弥补当年的遗憾。就在他走出太师府没走多,一名小厮跟上了他,对他说:“周院判有礼了。我家太子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