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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 庆元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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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乱华,山河破碎,黎明百姓受尽流离颠簸之苦。这是炼狱般的乱世,而我就是救世的王者。运筹帷幄,纵横沙场,我从一个小小的县守之子一步步向前攀登,一步步逼近我的梦想。
然而当军队一路凯旋至牛心山时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关。高山巍峨,山谷幽深,山间尽是毒虫毒草,敌军利用牛心山的天然地利与我军周旋,我军战士未曾在战场长马革裹尸,反倒在深山间被一只只毒虫咬伤。被咬伤的士兵伤口处剧痒难耐,并很快腐烂溃败。牛心山有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成为了敌人的守护神,而绝望如同牛心山常年不散的浓雾,弥漫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士气低落,军情刻不容缓。
天妒英才!难道我的梦想就要在这里止步了吗?不!绝不!正当我一筹不展之际,我的谋士魏蔚为我带来了一线生机。原来士兵在查岗之时捉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子,这个女子自称是苗疆公主,有御虫之策。
我忙叫人把这个女子带上来。这个女子与时下常见的女子很是不同,张扬是她给我的第一感受,红衣似火,肤白似雪,高鼻挺立,一双眼中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这样的一个女子我相信她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女子处事,过分张扬只让人觉得危险或生厌。
营帐内,我居高临下,问道:“听闻姑娘有御虫之策,可助我大破敌军,不知此事真假。”
眼前的女子虽被手下强行按压跪在地上,但却并无一丝慌张。她微微一笑,道:“空口无凭,我愿为陛下施展一番,若尚能入陛下之眼,再谈不迟。”
我有些警惕,若她果真可以御虫,会不会是敌方派来的刺客?她似是看出了我的顾虑,道:“此处乃是陛下的军营,我本插翅难飞。御虫之术不过小计,只是陛下如今为虫所难,故而我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若我真能凭一人御虫之力而敌陛下百万雄师,今日又何至于来此。”
确实如此,看来是这些日子的失败让我变得如同惊弓之鸟了,牛心山一役不能再拖了。
我叫人给她松了绑。她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从腰间取出一只竹笛吹了起来。竹笛声响,清越的声音不断向远处飘去,时而轻快,时而低沉,不久,就听到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靠近树林边的前哨已经发出了尖叫:“虫子!救命啊!好多虫子!”
密密麻麻地虫子正不停从远处赶来,令人头皮发麻。就在我要下令把她抓起来之时,她曲风头一转,虫子又如潮水般退去了。
她得意洋洋地看向我,问道:“如何?”我心头大骇,不想世间竟还有这般手段,但眼下,她确实是我最好的救星。我道:“听闻姑娘自称苗疆公主,多年来苗疆一族一直隐居世外,不牵扯中原战乱,不知姑娘今日为何要助我?”
她似是早料到我有此问,答道:“我苗疆一族一直隐居世外,历代公主中最有天分的一人还要进入女娲祠清修。世人多愚昧,而我等空有绝世技能,纵然惊艳才绝,却只能在山中与花鸟终老,这是什么道理?如今群雄并起,正是我族大显身手的好时候,奈何族中之人多顽固,因而我偷溜出来,誓要做出一番业绩来给他们看看。”
听到此处,我不想这个女子竟还有这般雄心壮志,若为男儿,当不可小觑。我笑道:“没想到姑娘还有这般豪情,你一介女子,难不成还要封侯称相不成?”
她昂首道:“女子当然是不能封侯称相的了,但我知道女子里面最大的官是皇后。牛心山是敌军的最后一道屏障,牛心山后一览无余,敌军再无险可守。若我助你打赢此役,来日你一统天下之时,就封我为皇后,你看可好?”
这一席话从她口中侃侃而来,周围将士莫不是目瞪口呆,自古以来,哪有女子自请为后的?更何况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最要紧的是端庄贤淑,为天下表率,她又如何胜任?我下意识地回绝了她,而她也不着急,反倒在我的军队中以客人的身份住了下来。
接连几日,我军损失惨重,再经不起消耗了,而她每日穿梭在军营中却好似闲庭信步,她是笃定我会屈服的,而我也别无选择。我再次召见她,我答应若她能助我取胜,我就封她做我的皇后。她听后非常开心,要求我结发为誓。于是我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交给了她。
约定既成,她召集了军中军医,将防虫的植物和药物都悉数相告,士兵们以防虫的植物煮水洗澡,并随身佩戴解毒的药丸,如此一来,绝大多数的毒虫都不再近身,即使不小心被咬了,也可以及时救治,我军一扫先前的颓势,大军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敌军。
然而求成心切,我在密林中被敌军的毒箭射中。我本以为这不过是一般的毒箭,但没想到这竟然是传说中的剑木毒,入血封喉。就在我意识昏迷之时,这个女子赶来救我,她用秘制丹药护住我的心脉,再用嘴吸出我肩膀上的剧毒,这才使我幸免于难。
我本以为她善于用毒,这毒药对她而言并无大碍,没想到这毒竟要摧垮她的身体,她开始每天不停地吐血。无奈之下,她决定返回苗族求医。临行前,她递给我一碗送别酒,并与我约定,三年之后,苗疆相见。我感念她的相助与付出,离别对我和她而言是最好的结局,我喝下这碗送别酒,并在心底默默祝愿,望她能在苗疆安度余年。
回京后,我定国号为大庆,定今年为庆元元年。天下大定,后宫之事也成了众臣较量的战场,我立了跟随我一路征战的威武大将军之女林氏阿阮为后,至于那个苗疆女子,她从不是我心中合适的皇后人选。
庆元二年,八月中秋,群臣宴饮,人月两圆。台下的舞女扭动腰肢,似春日里的杨柳随风摇摆。就在我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一阵刺痛侵袭了我,紧接着是连绵不断的刺痛。我召来太医,然而他们却都没用,竟查不出病因。
太医院中的一个小医女道:“臣小时候曾在塞外流连,有幸被一位苗疆女子收养过一段时间,跟随她学过一些艺术。依臣所看,陛下这不是病,只怕是中了相思蛊。”
“何为相思蛊?”
“相思蛊以结发为媒育蛊,以酒为汤送服,发病潜伏期不定,一旦病发,每月十五月圆之时疼痛难当。”
“那这相思蛊如何能解?”
“相思蛊分为公母两只,分别在男子和女子两人身上。若两人心意相通,只需在月圆之日以心头血为引便可解;反之无解。”
听得医女所言,我想一定是那红衣女子,好一个狡诈狠辣的妇人!相思蛊之事事关国家兴亡,因此我并没有告知众臣。只是在次日清晨带了一队人马,按照当年她给我的地图,日夜兼程奔赴苗疆。
在苗疆的女娲祠我找到了她。三年未见,当年那个火红似火的人如今身着一身白衣,跪在女蜗像前。只是,看似低眉顺眼,但她一转身,眼角的张扬却未曾变过。
“你终于来了。三年之约,你已经迟到三个月了。”她道。
我看着她,道:“你应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能解了这相思蛊,那么朕就既往不咎。同时荣华富贵,你想要的朕也可以给你。”
“哈哈哈哈,”她听到此处,大笑不止,“强扭的瓜不甜,当初你军情紧急,是我逼迫你退敌吗?狡兔死,走狗烹,何其可笑!若不是这相思蛊,只怕当日一别,你我就永不相见了吧,哈哈哈哈哈……”
我不欲与她多做纠缠,道:“快交出解药。”
她看着我,笑道:“难道陛下不知除非你我心意相通,否则便没有解药吗?”
我听到此处,怒极反笑,道:“好!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来呀,将苗族中人抓起来,每一盏茶就杀一个。若是真无解药,我就叫苗族全族陪葬!”
“你敢!”
“我如何不敢?我一生征战沙场,死在我手里的人何其多,又何尝在乎这几个?”
随着一个个苗族人人头落地,她张扬的面具终于被撕破,在崩溃的边缘挣扎,泪流满面道:“有解药,有解药。不要再杀了,不要再杀了!”
我道:“喔,解药是什么?”
她瘫坐在地上道:“相思蛊本无解,但在长成之前并无害处。我死以后,我体内的相思蛊就会自动寻找与我血脉相近之人,产下子蛊。这样子蛊的成长需要时间,在子蛊没长成前,你不仅与常人无异,而且相思蛊还会保护你不受其他毒虫的侵袭。但若是这世上再无与我血脉相亲之人,相思蛊就会死去,而你也会死去。”
“那么,我如何知道你死以后,相思蛊的母蛊在谁身上?”
“这只有待母蛊成熟之时才可辨别。”
说完,这女子走出门去,门外皆是被缚的苗族人。这女子跪在地上,道:“阿笑悔不当初,不听诸位教诲,惹来如此弥天大祸。然而如今一切多说无益,虽要一死来结束这一切,但已经发生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了。阿阮愧对诸位。”说完,她随手抽出旁边侍卫的刀,抹脖而死。
庆元十五年,我这一生彪炳史册,终究是走到了尽头。曾经有亲密的人问起我那阿笑的事情,我知道他们觉得我残忍,但我这一生就是从累累白骨中走出来的,我不觉得自己残忍,因为帝王之路容不得一丝犹疑和心软,所以我很早的时候就不要我的心了。回首一生,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最终我也得到了,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