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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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双程是生意人，但做的是人命买卖。
得人钱财，替人取命。
记得曾经有主顾称他是杀手，对此，他颇为不喜。
杀手多是用来称呼那些被养在江湖暗处的死士，而那些人多是命不由己，被当成杀人工具，一旦无用随时可弃。而且由于杀手往往知道太多秘密，能得善终者，放眼整个江湖也不过寥寥而已。而这寥寥几人，只怕也都是历经九死一生后，改名换姓归隐山林，才得以躲过劫难。
他爹就是杀手，然而，却并不在那寥寥几人之内。虽然死前倒也算是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但终也没能躲过寻上门来的刀剑。
所以，他只会是个生意人，却绝对不会像他爹一样，是个杀手。
既是做人命买卖的，仇家自然不会少。虽然他只不过是个收钱办事的，若追溯仇怨，花钱买命的主顾才是根本。但对于寻仇的来说，出面动手的总是比藏在背后的要容易揪出来。所以，最后的仇怨往往都计算在他一人身上。同时，对于曾经的主顾来说，他知道太多秘密，留在世上也是个隐患。
这些，顾双程都心知肚明，但他根本不在乎。他是个对生死之事很淡漠的人，这种淡漠不单单是对别人的性命，对自己的也一样。所以，当他被不知是哪个仇家的一伙人埋伏设计而身负重伤时，内心依旧平静，毫无波澜。
对死，无畏惧；对生，无眷恋。
所以，当他倒在溪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未觉悲伤。
所以，当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活着的时候，未觉欣喜。
他并不在意是谁救他，为何救他，如何救他，只想待身体恢复后，立刻离开。
因此，醒来后，他对屋内那两个应该是救命恩人的人不予理睬。
所幸，那两人都并非耐心过剩之人。
不幸，耐心过剩的另有其人。
其人，苏小一。
……
苏小一跟他说话，他垂目不应；
苏小一给他送水送饭，他垂目不应；
苏小一给他讲些生活琐事，他垂目不应；
苏小一给他送药，喝完后，他甚至故意无视对方等着接回药碗的手，直接放到桌上……
一天如此，两天如此，天天如此。顾双程每每觉得苏小一明天就会放弃，但转天那人却依然会准时出现在他面前。这种莫名其妙的坚持，他看不懂。
顾双程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被全然无视也不恼火，被冷漠对待也不灰心，自己一人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这种状态，甚至让顾双程产生一种错觉——那个被无视的人不是苏小一，而是他。
顾双程开始有些好奇。好奇这种状态被改变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在某个苏小一送药来的晚上，他喝完药后，把药碗递回了苏小一的手里，而不再是桌上。回应他的，是苏小一眼中迸出的光芒。
那之后，苏小一每晚送药后的“讲故事”时间更长了。但内容，还是跟原来一样的琐碎。
其实起初，素来喜静的他对苏小一唠叨着的那些日常琐事是有些厌烦的，故极少会分心去听。但或许是之后的那一丝好奇心作祟，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去听苏小一说话，听对方自顾自地讲着诸如今天又采了哪些药材，师父又因哪些事情被师弟训了，师弟又研究出了哪些新奇的药粉……明明都是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和事，但渐渐地，他却从中听出些许兴味来。而这兴味，不知不觉地，发展成了对苏小一这个人的兴趣。
他不否认，苏小一很有趣，尤其是他那双生动的眼睛。
顾双程最近偶尔会不自觉地留意那双眼睛。他发现，那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两道月牙，惊讶的时候会变得大大圆圆的，而低落地时候会耸拉着眼角没有精神。最重要的是，那眼中有他在江湖、市井中从未见过的清透见底、澄澈无垢。
“那个……你这样总是闷在屋子里，对身体其实不大好的。”
“要不以后你抽些时间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走动走动？”
他在自己面前，即使是出于关心，问话都这般小心翼翼。想必他内心早已认定自己多半不会回应，故而眼中写满了紧张无措。
“好。”他只用了一个字，就将那眼中的情绪改写了。
果然，他还是这副眼睛亮亮的样子来的讨喜。
于是，转天早上，他真的去院子里晒太阳了。
他坐在梨树下面望着地面出神，心里想的却是，苏小一看到自己坐在这里，应该会欢喜的很吧。说不定还会走过来，又自顾自地说上一大堆闲七杂八的“趣事”。
不过事实却是，苏小一虽然应该是看到了他，却并没有过来说话。而是和师父说了会儿什么，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显然弱了下来。
又等了片刻，见对方并没有要走过来的迹象，顾双程莫名觉得有些扫兴，就起身回了屋。
当天中午苏小一来送饭的时候，也没有提早上的事情。
直到晚上来给他送药时，苏小一才说：“我早上在院子瞧见你了。”
顾双程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师父也瞧见你了。”
……
“今天我师父去采的药，所以我没去。”
……
“而且师父说，以后他也亲自去采药。”
……
他就想跟自己说这些？顾双程心下不悦。
“那个，其实……现在我也不用去采药了……”
所以？
“所以我想……以后我陪你去外边晒太阳……你觉得……”
声音越来越小。
“可以。”
顾双程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思考，这两个字就脱口而出了。他现在虽然能下地行走了，但伤势还没恢复到能够离开这里的地步。既然如此，在离开前的这段时间，给自己找些乐趣也没什么不好。
而苏小一，如他预料的一样，眼中又有光亮闪烁。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
“顾双程。”
虽然，这个名字，他很多年都没有用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