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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流年不利,诸事不宜(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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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君子逃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再也撑不住腰腹间的伤口迸裂之痛。
他落在一个县城城门外,踉跄了几步靠在了城墙上,他不敢放下手中的剑,生怕林良手下还有人来包抄他。
甄君子连连喘了几口气,忽而耳边响起了阵阵刀剑鸣声,一个内力不深之人正踩着毫无章法的步子朝自己这个方向跑过来了。
甄君子抬了抬脚,却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那人却是已经跑到了拐角,一个转弯便撞上了甄君子。
那人愤恨一叫,摔在地上,手里抱着的东西也都散了一地。
甄君子正好被他踢了一脚,闷哼一声,腰腹间的腰带都被血染红了。
随后甄君子又听见了极轻的脚步声,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发觉少说也有十来个人!
而那人连忙爬起来,抱起自己的东西踉跄着想走。
甄君子默然,这人内力不足,也无轻功,怕是跑不了了。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跑也跑不掉,转头看向了甄君子。
那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仿佛是在笑。
甄君子却被他那双极黑的眼睛盯得背后阵阵寒意。
那人飞快地打量着甄君子,甄君子脸上染血,眉间那滴血仿佛朱砂,衬得他整张脸艳丽过人,尤其那双眼睛,似桃花般勾人。
“甄君子?”那人愣了好一会儿,竟认出他来,但那人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应该是被伤了喉咙。
甄君子想了想,还是闭口不语,如果冒然承认可能还会引火上身,他这几日可是吃紧了苦头了。
那人忽然轻抿着嘴,似是认定他确实是甄君子无疑,笑了,“若是你能帮我逃走,我就能帮你摆脱庐山派的追杀。”
甄君子双瞳猛然一缩。
这人竟知道自己被庐山派追杀之事。
那人听见追他之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那眼中的焦虑不安难以掩盖。
甄君子却看着他不说话。
自己现在也是身负重伤,况且还不清楚这人底细,后头一群人追杀这人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若是冒然出手救他,只怕会惹上别的祸患。
他现在背的祸患已经够他受得了!
那人见甄君子犹豫,便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
甄君子瞪着那块玉牌愣了好一会儿,他扶墙起身,磕磕绊绊的走了两步,伸手想去拿那块玉牌,他惊愕道:“你怎会——”
然而此刻那十几人却是已经赶到了。
甄君子表情变化得极快,那眼眸布满血丝,乍一看像是血染的瞳孔一样骇人。
最后甄君子扶着墙,深深提了一口气,一股内力却卡在一关……
叮——
那十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震退,连连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甄君子握着清鸣剑,长剑的剑鸣声阵阵作响。
“清鸣剑!”来者中有几分见识之人认出了甄君子的佩剑。
那几十人不敢冒然上前,“甄君子?”
“正是。”
“此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
甄君子默然的打量着这些人的装束。
紫云花纹……
甄君子心中了然。
原来是长明教里的人。
不过长明教有三个把手,不知这些人是哪一位的手下。
他们站着僵持了良久,久到甄君子有些撑不住了,脚都差点差不住,舌尖尝到了一点血的腥味儿。
那群人终于出手!
甄君子一抿嘴,他抬剑低声道:“你们,莫要得寸进尺——”
其中一人道:“他现在身负重伤,别怕他!今日一定拿下那柄刀!”
那柄刀?
是方才那人掉在地上的东西么?
甄君子暗暗在心中念道。
那些人配合的极好,甄君子勉强抬手挡下了几招,但这样下去一定是被他们拖死。
甄君子的剑又长鸣一声,但他的胳膊太疼了,疼得难以抬起胳膊,他肩头受的一掌又让他运内力有些堵塞,难以发挥。
身后那人见甄君子的衣服都被整个染红了,不禁抿嘴道:“你撑得住么?”
甄君子震开一人,哑着声音道 :“你……”随后他朝后方那人瞥了一眼,却瞥见那块玉牌的一角,不禁抿了抿嘴。
那人知道甄君子是挡不了多久的,自己也无法运轻功逃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真不凑巧——”那人叹息,他看出甄君子内力堵塞,怕是这次劫难难逃。
甄君子慢慢聚集着体内的内力,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缓缓地,甄君子眼底又有些微微泛红了,桃花点缀般的艳红色令那双极挑人秀目越发惊艳,看得那群人有些心惊胆战。
“你、你看,他的眼睛泛红了……”
来者顿时有些心惊胆战,他们可没少听说这位少年英雄的事迹:双目染血,白衣乌发,手执清鸣,一剑天下开。
甄君子盯着他们,那双眼睛专注得可怕,猛然间,他竟挽了个剑花,直直刺了过来!
甄君子以前就是以多变的步伐配上极快的剑法成名,如今疯狂起真真无人能挡!
那群人一同出手竟被一剑挥退!
甄君子挥开一剑后,又是极快的刺出三剑,直取咽喉,随后落地时脚尖轻点地面又飞身而起!
“撤!”虽是受了伤,但狂客甄君子他们可挡不住!
这次甄君子挑起剑速度却明显慢了些许,挥剑的速度都慢了,领头那人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却也不敢大意,只敢堪堪挥刀挡下这一剑。
领头的人想起那三个人被一剑割喉,不禁后怕,挥完刀便飞身退后。
那剩下的十人不敢久留,很快飞出几丈远。
甄君子提着剑,那双眼睛红得几乎滴出血来,他缓缓抬脚,似乎想追——却脚跟一扭,猛然向后倒去!
身后那人飞身上前,双手托住甄君子的后背,却被染了一手的血,而甄君子已没了意识。
那人将他缓缓放平,却见甄君子始终紧握着剑不肯放,全身上下却几乎都是被浸在血里泡过一样,腰腹间还血流不止。
那人抬手轻巧的点了甄君子的几个穴位,帮他止住了血。
他轻佻的笑了一声,“不愧是‘狂客’,疯起来果然不要命。”
……
甄君子醒过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他的伤口被细细的上过药了,血也止住了,就是全身内力受阻得厉害。
他叹了口气,果然不该在最后一刻逞强,林良那一掌已经拍的他内力堵塞,如今这般疯狂,真真是要修养好一段时间了。
甄君子往床旁一摸,摸到了自己的清鸣剑,心便放了下来。
这时一人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盘白斩鸡。
甄君子盯着那盘白斩鸡移不开眼睛了。
那人见甄君子看着自己手里的白斩鸡,挑眉笑道:“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甄君子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是谁?你怎会有那玉牌?”
那人也看着甄君子,笑的极其嚣张,“我叫——贾君子。”
“……”
贾君子放下手里的那盘白斩鸡,摆摆手道:“爱信不信。”
甄君子蹙眉,“你在躲的是什么人?”
贾君子道:“与你何干?”
甄君子看着他半晌,最后打算起身走人。
贾君子却在桌旁坐下,翘起了二两腿,“你现在别乱动,再养个三四天应该就能痊愈得差不多了。”
“三四天?”甄君子轻笑,“你当我受的是什么伤?”
贾君子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膏药,他两根手指拎着那膏药,笑道:“你猜猜,这是谁配的药?”
甄君子不懂药理。
他笑道:“这是鬼医杜宇杜子啼配的。”
甄君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鬼医这人云游江湖,行踪成谜,别说是要他的药了,见着他人都是难事,况且鬼医出手需一掷千金,皇族都要礼让他三分,若出言不逊就必然被一直跟在他身旁、内里极深厚却又不明身份的小孩打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又掏出了那块玉牌晃了晃,那块玉牌上极其精致的雕刻着一只盘踞的龙,背面刻着一排小楷——
通尽天下之事。
果然是璇玑阁。
甄君子将“璇玑阁”这三个字含在了嘴里。
但璇玑阁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因为璇玑阁唯有逢乱世才出,遇大事而现。
况且璇玑阁里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内力如此低下,还被人追杀?
甄君子打量着他,不论是穿着还是举止,都不像是一个文雅君子,倒像是个地痞流氓。
贾君子笑道:“不信?倒也难怪。”
甄君子摇摇头,“不是不信。”
“你信?那正好,你再帮我一个忙呗,帮我开路就好。”
开路?
甄君子蹙眉。
“别摆出这样的表情,我只是,想去一个地方。”
“……”甄君子考量了一会儿道,“你说说看。”
贾君子笑容不变,“只是个小忙罢了。”
甄君子抿嘴看着他。
“我要去铭剑阁。”
甄君子微微睁大了眼睛,半晌无语。
铭剑阁……与璇玑阁,鹤唳阁齐名,乃是收尽天下之兵器的藏兵阁,里面的兵器都是难得的神物,在它为大火焚烧前,可是收藏了无数有名的兵器,好比弯刀新月、长戟沉沙以及短剑风霜,不过大火后便丢失了。
“你去哪里做什么?”
“跑个腿而已。”
“那你有铭剑阁阁主的信物么?”
“没有。”
“……”
贾君子嬉笑道:“你不信?但我真的是去送东西的呀。”
甄君子显然不信,“若是你真要送样宝贝东西去铭剑阁,铭剑阁自然会派人来取,再不济,也会让高手去送,而绝不会派你这样的人去,况且还没有阁主信物。铭剑阁机关重重,若是内力、轻功不到家,根本就是有去无回!”
贾君子轻佻的笑着,“所以我在请求你啊。”
“我凭什么帮你第二次?”
甄君子曾欠下璇玑阁一个大人情,无以报答便答应了阁主:若是以后碰上什么人拿出了璇玑阁的玉牌,哪怕拼上性命也要保此人周全。
但这种罪却差点真让他丢了性命。
贾君子撇撇嘴,放下了腿,换了条腿继续跷,他从自己怀里掏了半晌,最后掏出一点碎银子。
甄君子:“……你准备拿银子收买我?”
贾君子笑笑,“拿错了。”
随后他又往自己袖子里掏了掏,又掏出一块玉牌来……
甄君子无奈:“……璇玑阁的玉牌,你到底有多少个?”
贾君子道:“当初怕遭遇意外太多,我就把能拿的都拿上了,大约也就七八个吧。”
“……”
据甄君子所知,这种玉牌,天下不会超过十个。
甄君子默默且快速的移开了目光。
贾君子道:“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我也就这几块牌子,一块玉牌帮一次忙,你也就最多帮我个七八次吧。”
“……”感觉自己要累死。
贾君子见甄君子并无帮自己之心,便盘算着如何威逼利诱。
他最终看着桌上那盘白斩鸡,想出了一个“完美”的利诱方案:
“你要是帮我,一路上的伙食我全包了,你要吃多少白斩鸡都行。”
甄君子转回目光的速度也很快,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灼灼。
灼灼到贾君子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把白斩鸡说成了黄金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