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芳草》东方流云

21、21 执着

　　黎雨浩被窗外砸落在地的手机吓了一跳，视线顺着，看到那让他心烦意乱的人。对着他怒目而视。第一次见到齐齐如此认真的表情，纯粹的怒火，没有一丝丝隐藏心底的情绪，不是嬉笑，不是耍赖，不是装傻，是最本质的情绪。
　　黎雨浩看着齐齐，看着那双冒火而又执着的眼，突然间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心跳的声音在他耳边剧烈地鼓动，“咚……咚……咚……”，缓慢地，却用力地敲击着耳膜。
　　隔着厚厚的玻璃，隔着一条马路，隔着往来的人群，窗外的人瞪着窗里的人，窗里的人看着窗外的人，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

　　“黎先生？”女子的声音终于打破了静寂的魔法。“你在看什么？”马路上人来人往，看什么看那么久呢？
　　“啊。没，没什么。”黎雨浩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一下，“刚刚说到什么了？”强忍住侧头再看的欲望，拿起勺子轻轻转动杯里的咖啡。
　　“说到你碰到个有趣的孩子呢。”
　　“啊？！是么？”刚刚是在说这个么？！黎雨浩仿佛被点了穴道般浑身僵硬起来。
　　“你说那孩子跟你撒娇耍赖呢，好可爱的样子，后来呢？”
　　“后来？后来没什么，没有再遇见过了。不要一直说我呢，说说你好了。”黎雨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快速地转移话题。
　　“我？”女子羞涩的笑起来，“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呀，就是，就是很喜欢做菜哦。有机会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啊？哦，哦，好啊，有机会的话。”黎雨浩看着女子低垂的螓首，矜持的笑，婉转的暗示，心里却没有办法有丝毫波动，他觉得自己的背仿佛快要被那火热的视线刺穿了，在这平静的夏日午后，忽然有一种惊心动魄在悄悄发生……
　　“黎先生？你的手？”
　　黎雨浩看着自己端起咖啡杯的手不断发抖着，苦笑地放下杯子，苦笑地摇头，“这真是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黎先生？！”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我不太舒服，我们下次再聊吧。”
　　“那，那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
　　“人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医院啊。”
　　“不用了，医生治不好的。”
　　“啊？！”不会是什么绝症吧？女子脸色有些难看。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坐一会儿。”
　　“哦，那我先走了。”女子迟疑了下，还是很快转身离开。
　　黎雨浩用颤抖的手慢慢，慢慢将那已经冷掉的咖啡喝完，然后呆坐在那边很久，很久。
　　久到他以为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久到已经华灯初上。
　　久到服务员终于忍不住过来询问，“先生？还要来点什么吗？”
　　“麻烦给我2份黑胡椒牛排。”
　　“2份？”
　　“是的。”
　　“好的，请稍等片刻。”
　　黎雨浩深吸口气，转头，完全没有意外地看到对面路灯下蹲着个小小的人，用忽略了全世界只专注于他一个人的目光盯牢他。
　　忽然间觉得自己双眼发热。

　　抬手，向内勾勾。
　　那人就像得到了某种赏赐般，两眼放出了光芒，兴奋得站起来。然后不小心向后摔倒，又立刻跳了起来向他冲来。
　　黎雨浩低低笑出声来，那孩子，蹲得太久脚麻了吧。
　　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更有些刺痛，似乎飞入了什么般，让他鼻子都有些发酸。

　　齐齐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像一个傻瓜一样蹲在马路边一直蹲了那么多个小时。
　　他想站起来离开，也想冲进去问大叔到底为什么。
　　可是最终，他，只是蹲在马路边看着黎雨浩的后背。
　　离开，他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他喜欢的，也喜欢他的人，怎么可能甘心放手。
　　冲进去，他不敢，他怕呀真的怕呀。怕大叔真的决定放弃他，决定忽视他们之间的暧昧情愫找个女人过正常生活。
　　当齐齐看见黎雨浩终于愿意回过头来对他招手的时候，他觉得他似乎真的愿意等一辈子。
　　难道，这回完蛋的人是他么？飞奔过去的时候，齐齐也在心里苦笑起来。

　　站定在黎雨浩面前，齐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眼泪就那样一下子流了下来，两手揉捏着裤子，有种惶恐不安的迟疑和极尽委屈的酸楚。
　　“坐呀，站着干什么？”黎雨浩想拉齐齐坐下，却被拒绝了，“齐齐？”
　　“我想坐你腿上。”
　　“这……”
　　眼泪吧嗒吧嗒，“大叔，我想坐你腿上，可以吗？”
　　“齐齐，这是在外面呢。”黎雨浩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这里的怪异状况。
　　“呜……”嘴一瘪，仿佛要大哭起来。
　　“哎，哎，不要哭，我们回家再坐好不好。”
　　齐齐眼泪忽然就停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齐齐？”
　　“胆小鬼！”呢喃的声音。
　　“什么？”
　　“你是胆小鬼！”齐齐猛得抬头，带着泪水的眼瞪视着。
　　黎雨浩沉默地与齐齐对视。
　　最后他苦笑了下，叹了口气，“我想我真的是疯了。”站起来，大手一捞将齐齐带进怀中，一起坐到了椅子上。
　　“喂！你怎么还哭呀？”黎雨浩揉揉窝进他胸口的脑袋。
　　齐齐没有回答，他很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哭过了。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黎雨浩轻轻拍着齐齐的后背。“小时候哭鼻子没有哭够呀？”
　　“没有……”从胸口传出朦胧的声音。
　　“没有什么？”
　　“以前没有地方可以哭。”
　　黎雨浩用下巴摩挲着齐齐柔软的头发，隔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是么……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