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一百零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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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一个雪衣少女身子微微倾斜，把头靠在一个暗红色衣袍的年轻人的身前，絮絮叨叨地轻声慢慢说着什么。而那年轻人只静静的听着，并不打断她，冰冷的银灰色面具此刻竟泛着一圈柔和的光彩。
她有太多的话想和他说，可他却一字不说。心里微微有些泛酸。于是青冥再也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不说话？”
天苍鸣垂下眼眸，浓黑的眼眸凝视着青冥，半响，才反问了句，“你就这么随便靠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
青冥一怔。笑容微僵，却还是摇了摇头，答道“不会……”
“哦？我若回答不是你口中的那人，你便不会亲近于我了？”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他静静地立在那，依旧不动，既没有推开青冥也没有主动去靠近她，只是凝望着她，似乎要把她看个透彻。
青冥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却没有退后，仰起头，似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认真地点了点头。“会。我会亲近你。还是会靠在你身前，还是会想抱你。”
紫玉冠束起的长发部分零散的垂落，那黝黑深沉的眸子此刻像是沉在了墨底，黑的异常。他一直望着青冥的眼睛，不放过她的一丝神情。一种压迫感逐渐混着这股浓凝的檀香味袭来。
青冥也毫不畏惧回望他。气氛瞬间僵持住，二人对峙着，似乎谁也不肯在气势上让步。
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先笑了出来。唇角的笑容一旦溢出便一发不可收拾。明媚灿烂，眉目弯弯。清脆的笑声在夜中显得格外清灵，舒心，仿若远处高阁上传来的铃声。
雪衣少女伸开双臂，张开一个大大怀抱，用力地朝身前的年轻人扑上去，紧紧地搂着那人，不留一丝缝隙。
“因为你就是琉溪啊！”
青冥咯咯的笑着，愉悦地在他身前蹭了蹭脑袋，一手已伸向那张银灰色的面具，“就算你带了面具，就算你装作不认识我，就算你身上的气味变了。你还是琉溪！”
面具摘下了，依旧是那张冷酷的脸。而青冥却不再忌惮，毫不顾及地伸出手捏了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笑嘻嘻地加重声音，“还不把这层面皮也摘下来！？”
皮肤柔软光滑且温暖，若不是她认定了这个事实，也不会相信这是一张假的脸。
浓稠的黑眸依旧死气沉沉的，不同于少女的满脸的喜悦，这张脸依旧面无表情。
“你试探我。”几乎是陈诉的语气。天苍鸣没有斥责青冥颇为放肆的行为，只道这了四个字。
青冥听他这么说，也没有生气。只是放柔了嗓音，笑望着他，“不对。琉溪，是你在试探我。”
“琉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不起，那天晚上没有认出你，可是我现在知道，也确定，你就是琉溪。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说着说着，青冥原本的笑脸也逐渐淡去，反而觉得有些伤感起来，鼻头微微有些发酸，喉咙也湿润了。她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他，她想了他这么久，他曾经说过要永远和她在一起，现在怎么能不理她了呢？
“你一定是在气我没有马上认出你来，才来试探我的吧，是我笨也好，是我傻也好，没有认出你，是我不好。虽然慢了点，但我真的很努力了。你不要这样，我会难过……”
青冥踮起脚尖，展开双臂，环住他的颈脖，讨好一般，蹭了蹭他的脸颊。她明明始终是笑着的，可不何时，两道温热的泪已顺着脸颊流下，濡湿了二人脸庞上相碰的肌肤。
“琉溪，琉溪……你叫叫我，叫叫我的名字吧？就一声？好不好？”
等了许久，一双手臂才缓缓揽住了青冥的腰际，极其宽大的暗红色的衣袍似要将那一片雪白完全遮掩在自己的红色之下。
良久。
他才缓缓道，“冥……”
——
“嗯！我在。”青冥含着笑应着，声音都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颤抖了。
瞬间的失而复得，让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眼泪汩汩的流着，怎么也停不住。她瞪大了眼睛，一手拼命擦着眼泪，一边带着鼻音乐呵呵傻笑着“蠢死了，每次见面都要哭。都是你！我已经坚持好久没哭了呢！”
干净漂亮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低哑的嗓音却十分好听。“在我面前哭有什么要紧。不要在别人面前哭就好。”
两颗飘荡依旧的心，终于又聚到了一起，在不可察觉的过程中，谁也没注意，它们，已经渐渐融为一体了。
那些艰辛和泪水恍然若梦一般，似乎也朦胧地远离了自己，他们就仿佛从未分开过一般，紧紧相拥在一起，好久。
青冥的眼泪终于止住了，一颗心无比的踏实和满足。于是她有意想逗逗他，故作为难地琢磨了会，才道“我尽量吧。”
“不行。你得答应。”声色平淡，却坚决。
“瞧瞧！才多久，就露出本性了吧！好霸道！”青冥啧啧两下，吸了吸鼻子，眨着泛红的眼睛。这才是琉溪啊。
“……”
“脾气还是那么坏啊！坏小鬼！”青冥见他依旧一副面瘫样，毫无表情可言，不由得加了把火。谁料他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神和声音都没有变一点。
破琉溪拉过青冥的手，不说话了，只是仔细地盯着她看，嘴角微动，眉头微蹙。“答应我。冥。”
青冥见他那副表情，却吓了一跳，瞧他一脸肃杀样，压迫感有多强他知不知道？
“我答应我答应！琉溪，你可不可以换会原来的样子？你现在要么面无表情，要么一脸肃杀，声音也没有一点起伏，有点奇怪唉。”
破琉溪点了点头，又变回了那张冷酷的脸。“我也不习惯，喝了那药之后，声音和眼睛就变成这样了，无论我用什么语气来说话，都是这个声调。这人皮面具也捂的我难受死了，什么表情都做不来。”
这些话很像是破琉溪的语气，可语调却相差十万八千里。在青冥听来，只觉得怪异。却也觉得有几分新鲜。
笑着听他抱怨完以后，二人竟都沉默了，只静静的望着对方，似乎要把对方深深的望进眼里，刻入心上。那种从骨子里透着的幸福感和喜悦感只有他们自己能感受的到，体会的到。
漆黑的夜，青冥一身雪白的纱衣立刻被衬托出来。纱衣随风而起，混着少女清淡温柔的味道，和着在月色下朦胧显露出的笑容。
这雪白。破琉溪只觉得格外的扎眼。白日里的一幕迅速在脑海中闪过。白衣飘飘的少年与少女，眉目如画的白衣公子揽过笑靥如花的少女。那一幕，刺眼的很！
凉薄的嘴唇微抿，他也将少女揽入怀中。搂紧她的腰际，似乎在等待她有什么反应。
青冥愣了愣，随即不自禁的笑了，温柔如水，似绵绵的细雨，一丝丝的笑容愈显愈现。她也伸出手，回抱着他。
同样的动作，相同的是，她都没有拒绝，不同的是，这次，她伸出手留下了这个拥抱，留下了这个人。
但是，有些时候，仅需要一点不同便足以能证明许多问题了。
破琉溪颇为满意地如以往一般微伏下身子，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声道“冥……不要对他们笑……”
“不要想着别人，不要看着别人，不要同别人说话，不要对他们笑！我说的对不对？”
“恩，冥好聪明，都知道我要说什么。”破琉溪侧着脑袋，朝青冥脖子上吹了口热气。
“你还装呢！昨天晚上是谁半夜不睡觉来我房里扰人清梦的。在我耳边念叨念叨的？你现在这么一身浓重的檀香味到哪闻不到？”青冥好笑地伸出食指弹了弹他的额头。
破琉溪动了动脑袋，不在意的靠青冥更近了几分。压低了嗓音似漫不经心的答了句“谁叫我太想你了……”
两陀霓虹瞬间染上脸颊，青冥红着脸把破琉溪的脑袋推开了些距离，有些不习惯破琉溪顶着张天苍鸣的脸和自己这么亲近。掠过这个话题，问了重点。
“琉溪，你怎么会扮成天苍鸣的模样？为什么还有一个仆人的身份？而且还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低哑的嗓音又近了几分。“这些事，以后我慢慢同你说，先说说你的事吧。”
青冥想了半会儿也没想好，他们分开以后，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成长了很多，懂了很多，可是却不能这样直接与他分享。因为那些让促使自己成长的事，必定拥有了不愉快和辛酸，她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让他担心。
“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时说不清楚，以后，我也慢慢说给你听。”
破琉溪知道她此刻不愿多提，而现在却不是聊这些的好时机，于是，也不多问，只想乘着天明前和她多说些话，多相处会。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认出我的吧，多说些话，我想听你讲……”
——
“我还记得与你那晚重逢的时候，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过来。’可我总觉得你有很多的话想对我说似的。那天我还没想到，只是觉得这个天苍鸣很奇怪，他白天里明明漠视我被打的，晚上为什么那么好心给我擦药膏？而且还要我第二天再来？你知不知道，一开始我猜了好多人，甚至以为爱己是你！可他打了我一巴掌，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了，虽然你们一样都很毒嘴，脾气都坏，都爱穿紫衣，但你绝不会打我的。”说到这，破琉溪清瘦白皙的手已经轻轻覆上了青冥的脸颊，似乎在抚摸青冥的早已不存在的伤口和红肿。
“我会替你讨回来的……”微不可闻的声音随风逝去，散开来了。
青冥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继续顾自说着，“第二天，我本来想拿着你送的木簪子去试探天苍鸣的。没料到，他居然说没什么要对我说的，而且还说那簪身像蛇？!哈哈~琉溪，看来，你的雕刻技术果然不怎么样。出乎我意料之外，爱己竟然说出了和你以前说过的话类似的话，所以我又混乱了，当天晚上鬼使神差地又去找你了一次。想不到，你果然在等我，那时候我只觉得天苍鸣有什么怪癖。可你却多次提出让我晚上来。这便让我起疑心了。于是便特别留意白天的天苍鸣和晚上的有什么区别。虽然你们说话都很少，但还是有一些不同的。一个陌生人会无缘无故对我好，这种事，我不信。真正关心我的，就这么几个人，屈指可数。于是便不由得产生这个念头，可苦于没有什么地方证实。直到我注意到你的手……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一双一模一样的手，白天我曾送他白花的时候，看过他的手掌，纹路很深，还有薄茧。那时我便已经完全确定，你就是琉溪，只得等着晚上来找你了。”
青冥拉过破琉溪清瘦漂亮的手，愣愣看了好半响。他的手异常干净，略显清瘦却肤白如玉十分漂亮。
“就这些？”破琉溪捻起青冥的一缕长发把玩起来。
青冥闭上了眼，颇为疲倦地放松靠在他的身前。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还有很多很多，我早该认出你的。”
‘……过来。’
‘等你。’
‘明天再来。’
‘明晚你再来。’
‘我想见你。’
他说过的话，没有几句，声调也都平平没有起伏，却每一句似乎都别有深意。每一次，只要自己去找他，他都会在那里等着，似乎一直在等着她，永远不会离开。
江湖传闻那个在武林大会上出尽风头的神秘人天苍鸣，他曾睥睨天下的说出三个字，‘我等你……’原来不是在对天下人宣战。而是在向天下人说，他在等她，也在告诉她，他等她来找他。
‘我在等你……冥……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对不起……”青冥用一种低的几乎听不到，似乎呢喃一般的声音轻声说着。
深沉浓凝死水一般的黑眸缓缓闭上，他动了动唇形，似乎说了什么，却是比青冥更轻的话。
到这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很顺利的连接起来了。夜里的天苍鸣，是破琉溪，白日里关在晚庭居的神秘美仆也是他。只是那白日里的天苍鸣，又是谁？愿意帮他昭告天下，又有那样高深莫测的武功？青冥纳闷着，不料心里的话竟脱口而出了。难道！？
“是他，自然只有是他。”破琉溪接上了青冥的话，声色低哑平淡。
“琉风……那他现在在哪里！？在晚庭居里面？睡了么？！我好想见见他！”青冥激动地扯着破琉溪极为宽大的暗红色袍角，双目睁的大大的，急切地望着他。
破琉溪似乎不高兴了，薄唇微别了别，拍拍她的后脑勺，“你白日里成天看着他还不够？我们可就晚上能见面。”
青冥见这么一张冷俊的脸摆出那副孩子气的表情，觉得分外诡异，却又觉得有趣，于是乐的呵呵直笑。好半会，她才故作正经的下了结论，“哦，吃醋了！”
“对，我就是吃醋了。”破琉溪环住青冥脖颈，毫不忌讳地承认。
青冥怔了片刻，她原本只是有点玩笑的意味，没料到他答的这么干脆。所以一时无语。
忽而，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不舍地再次把青冥拥入怀中“冥，天亮后，我便不能出来了。明晚我去找你。”
青冥望了望天色，眸中的失望之情也溢于言表。才相聚这么一会儿，又要分开了么。“不要，你都不会武功，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会有大麻烦的。还是我来找你吧，我现在学了轻功，可厉害了，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猛然，如遭雷劈，青冥震惊地望着破琉溪，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你！琉溪，你怎么能在月下！？阴气太重，对你的身体不好的。你的伞呢？”
“在屋里呢，这一点月光没有什么大碍。带着‘冥溪’会被人认出的，所以白日里我也只能呆在屋里。”
见他说的有理有据，青冥稍微放心了一些，但仍旧有些不安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以后出来见我最好带着‘冥溪’，虽然是一点月光，还是能避免的最好。唔，明天我去你屋里找你，你就别出来了。”青冥嘱咐了他半会，帮他将胸前衣襟上的褶皱抚平。“脾气要懂得克制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拿杯子砸人，人家女孩子的脸留疤，以后怎么嫁人？”
说到这，她突然顿住，因为同时她想起了另一件事，攸然说，楚藤滟毁容了，而且是因为琉溪。
但她始终没有提出来，这些烦人的事，统统抛到脑后吧，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的了。算她自私也好。这一刻的温存，她想好好的用心享受。
暗红色的衣袍衬着着雪白，此刻颜色竟似比血更加鲜活艳丽。浓凝的檀香味经久不散，萦绕在四周，随风缱绻直至消散。
十指紧握，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那混沌的天际，遥远的边际上，似乎正撕破了一道口子，橙红的色彩从那里晕染开来。向四周无限的蔓延，没有尽头。
“冥……我想再抱抱你。”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