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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江南•初见 ...


  •   第一章江南•初见

      时则武德四年,浮尘王朝渐趋稳定繁荣,南邧旧部势穷而降,两广、云贵、福建等省渐次平定,苗疆等少数民族残余势力遭朝廷剿抚并用。武德六年,浮尘玄帝复又诏令天下革除三饷,蠲赋免役,禁圈地、宽逃人法、奖励开荒,重用故邧旧臣,开科取士,严禁科场弊端,种种举措,无不顺乎民心。天下日趋归一。

      只是高堂之上,却是暗流汹涌。朝廷与五藩功臣之间各怀心事,互相提防。历代凡武将权重,威望高过君王,制造叛乱夺权之事,已不是个别。而如今异姓两藩势焰日炽,同宗三王各拥重兵,割据一方。浮尘玄帝即位五年,根基已定,为杜绝潜在的藩王叛乱夺权危机,削藩之事已是不可避免被提上日程。

      所谓之,天将变,势在必行!

      ————————————

      早春沁骨的寒煙籠著秦淮河十里春水緩緩流淌靜默無聲。十里長堤上各色長幡迎風招展,酒家林立,浓釀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轻歌曼舞,丝竹飘渺,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一袭情水載著千古恒遠綿長的情仇愛恨,蕩蕩悠悠,未曉盡頭。

      可即便在這纸醉金迷的煙花之地,卻也有片不落俗世安靜祥和的好去處。

      話說這笑仙林,離秦淮河畔不過三四里地。主家貌似是个從来不好拋頭露面这等故作風雅之事的主,更顯此地神秘莫測。當年好似一夜之間突然冒出的笑仙林,瞬間轟動了整個金陵。坊間流傳它是前朝皇親之後所建,又有自称知情人道这林乃是武林中一奇人怪盗窝赃之处,更有甚着,直接说此地乃是一鬼林,阴司地府阳间所设分院,专索八字轻人之命。
      自此,金陵之人路过此地皆是绕道而行。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鬼道,给黑白判官抓进阎王府内受那剐骨挑舌之刑。

      且不說这笑仙林來歷不明,光是在這脂粉之地好似世外桃源一般格格不入,卻又奇怪的相溶甚恰這一點,也令人不得不折服與其園林設計的巧妙。飞檐漏窗,雕梁画栋,画舫凌波,桨声灯影,種種金粉之麗全被一片翠綠欲滴的竹林屏障拦隔與林外。门前无访客,屋内无出人。
      有道是:凡塵俗艷色,不入笑仙來。

      正值笑仙林内春光似幻,佳色渐浓。樹上白衣青年翘着双长腿,一手携酒壺,一手輕搖摺扇,倚著樹幹打盹。遠處悠悠傳將過來秦淮河畔絲竹弦樂之聲,猶如浅梦淡淡侵入骨髓,讓人不禁昏昏欲睡。乱世浮生间偷得一席安然,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好不惬意。

      林外突然传来纷乱嘈杂之声,白衣青年长睫微剪,睁开一双琥珀色冶豔瞳眸,发丝随着折扇轻摇袭来的清风丝丝拂动。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渐近,来人低低的喘息之气眨眼间便到了树下。

      白衣青年折扇半掩好奇面容,探头往下偷望一眼。只见下方扶树立着一墨衫男子,头上束一同色方巾,面目冷峻,仪表不凡,虽处危难之间却依旧透着丝丝威严之气,一眼望去便知此人定是逸群之才而非池中俗物,只是不知何故竟落得今日这般狼狈田地。

      正暗忖着,只见那男子四顾一番发现周围似乎没有可供藏身之处。而身后搜索之声更近,隐约已经可以看见追兵身影。情急之下,脚尖一踮,借着树干落力窜到了高处,正欲缩身于浓叶树梢之间,哪知此地竟已被他人捷足先登,树上那人还露着一张欠扁至极的笑脸冲他轻轻挥手。微一愕然,差点没从半空当中摔将下去。
      眼见追兵将至,再找地方躲避已然不及。墨衫男子当机立断,宽大的衣袖拂出,一卷一带,一招移形换位瞬间已是稳稳坐于树梢,而树上之人却被不动声响搂入自己的怀中。

      “阿……”

      还没来得及表示出不满,嘴上已经被一只大手捂住。颈间突感一冷,一道寒光夹带锐利无双的气劲疾贯而至!白衣青年不由得急急催动内力翻手高扬酒葫芦一格!
      两力相交发出锵的一声脆响。缩回手来一看,那寒铁所造的酒具上已是深深烙上了一道白印。
      当下不禁后怕,这一刀若是真个直接戳进自己咽喉里,恐怕这时已经在这歹毒美人怀里仙魄归了天。真是越想越惊,不由得在心底长舒一口大气。

      墨衫男子挑了下眉,显然也没想到怀中抱着的竟也是这等高手,竟格得开自己近距离的致命一击。当下将匕首一收,也不再做更多动作,生怕来回几招擒不住此人反倒惊动了追兵。

      两人初次见面便已是电光火石,剑拔弩张。眼见远处林间吆吆喝喝的追将过来一队士兵,钳制白衣青年命门的手更紧了些,唯恐怀中此人透露出些许声响令自己惨遭擒住。
      听着身后那人剧烈的心跳敲擊著自己的背,白衣青年眉眼一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意。

      追兵途径此地也未做丝毫停留,急急的就朝前方奔去,吆喝之声随即又渐渐远去。

      树上两人默然不语。良久,白衣青年抬起扇柄轻轻敲打在尚还捂着自己嘴的大手穴位上,那人不禁手一抖,松了开来。

      白衣人回头倾颜一笑,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来,白莲清香瞬间拂向身后男子:“美人如此热情,在下很是享受啊……”

      墨衫男子闻言一愣,瞬间眉头紧拢,面罩寒霜。不知该如何应对怀中此人的无赖言语,干脆将头撇向一边假装没听见,懒得理他。

      两人相遇对彼此第一印象——歹毒美人V.S. 厚脸皮。

      “呵呵,免费让美人抱了这么久,美人还是意犹未尽吗?”白衣青年折扇半掩揶揄神色,轻笑睥睨道:“但在下对现在这种体位真是非常之不适啊,不如换……”

      话间只觉有两道奇寒彻骨的视线狠狠地投射过来,刺得白衣青年如芒在背,慌忙打住。只管轻笑不再多言。刚欲跃下树离开,却被背后那人急急一把拉回,再度被抱了个满怀。

      “咦,美人你……”

      调笑未毕,一张快嘴又给堵上,憋得白衣青年心下连连叹气,心道今个儿嘴都快闭臭了。正欲扯开捂在前方的大手,忽闻林中一阵唉声叹气,远远走来士兵两人。估计是刚刚前方搜寻未果被派回来细细寻索的。

      “奶奶个熊!追了半天也没抓到个屁!这下回去可得受顿好罚了!”

      “可不是嘛!本来准备今儿晚上去窑子里好生疼一疼那俏冤家,今天怕是没指望了唉……”

      “对了,你说这家伙好死不死到咱们王爷府偷啥东西呢?”

      “哈哈,兄弟这话就问得怪了,我又不是偷儿我又如何知道!”

      那两士兵边闲聊边用手里的大刀随意挑动着地上的草、道边的石子,好似要找的人这样就会从那方寸之地如同土地老头般蹦将出来。

      「有这样等着天上掉馅饼的追兵,难怪怎么也抓不到人。」白衣青年心下冷笑,正欲回头看看身后那人表情,突然只听身下咔嚓一声脆响,心中暗道不好!

      身后突然哐啷巨响,扬起一阵尘灰,直把那士兵二人惊得是一个前窜急忙回身,抖索着握住大刀挡在身前,不知这鬼林里窜出了何方妖孽。

      眼前从天而降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啪嗒一声交叠在树下,半截不堪重负硬生生断裂的树枝咕噜咕噜的滚向一旁。

      “哎哟……”白衣青年揉着屁股心下暗自叹道「刚说你运气差,你立马就中头彩是吧!……这下该怎么收场!」转头一看,正正迎向身后两人凝固在惶恐一瞬的瞳仁,额头正中一个漆黑的深洞如同淌着血泪的第三只眼般直愣愣的盯着这个方向看,终于身体不支握着刀缓缓倒下。

      “这是……”不解的低下头来,对上下面一双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墨色瞳眸,手里尚还捏着几粒花籽。没看清他究竟是何时出的手,只知道待得那两人声音冲出喉咙时,已是在黄泉归路上了。

      “你还要骑在我身上多久。”身下传来毫无感情的磁性嗓音。

      白衣男子“哎呀”一声轻笑,赶紧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襟上的土,微一拱手:“被美人抱了这么久,竟还未能得知美人芳名……在下莫阙,敢问美人是……”

      八尺男儿,气势非凡,虽然相貌颇为平常,但浑身上下透着不俗英气,与“美人”二字仿佛毫无关系却被口口声声唤作“美人”的墨衫男子直起身来,拍着身上的土,冷冷打量了下身边正笑吟吟望着自己的白衣青年,不屑的眼神里完完全全的写着四个大字——「关你屁事」!

      估计是被人这样拒绝多了,莫阙当下既不气恼亦不觉得尴尬,仍旧自顾自的笑道:“唔……既然美人不愿将芳名告知在下,那被轻薄了许久的在下能否得知美人今日被人追逐至此又是所为何事呢?”

      “不知者,命更长。”墨衫男子紧拢眉头,显然已经烦了莫阙这张废话连篇的臭嘴,转身欲走。没出几步突然又回过身子来,问道:“……这里离笑蓬莱还有多远?”

      “笑蓬莱?哎呀呀……真是看不出一本正经的美人竟也是花街柳巷中人,呵呵……”莫阙折扇微摇,眼神顾盼间笑语吟吟:“步行的话,两三个时辰吧。”

      “两、两三个时辰?!”墨衫男子扑克脸上首次流露出明显的慌张之色,一滴冷汗自額頭滑落臉頰:“为何刚刚我询问多人都说最多只需半刻便可,怎生越走越远了?!”

      莫阙半闔眼簾,思考良久,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正色凝眸望向墨衫青年:“咦……莫非你就是……”

      莫名疑问一出,刚趋缓和的气氛又骤然间紧张起来。

      墨衫青年眸底杀机顿现,背在身后的右掌接住自袖中暗暗滑落的铁花籽,挑起半边眉毛,冷冷问道:“……是什么?”

      微顿声,莫阙琥珀色冶豔瞳眸忽的一柔,摇扇轻笑道:“……呵呵,莫非你就是传说当中的路盲?”

      “………………”

      墨衫男子手中夺命花籽咻的被收回袖内。与面前悠然自得摇着扇的白目青年无语对望,心下暗忖,若想与眼前这人交流得宜,究竟该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莫阙好似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欠扁模样,笑着正欲开口继续废话,突然只见眼前这墨衫男子眉头紧蹙,一阵剧烈咳嗽后,忽的一口鲜红自腔内喷涌而出,腿一软,身子向前倾倒,整个人就瘫软在前来接住的莫阙怀中,染红了那一袭雪缎白裳。

      “哎哎哎……这可是在下最最喜爱的一件衣裳了……”莫阙无奈的苦笑了笑,挽起了云一般的長袖,收住折扇酒壶,打横环抱起怀里已然晕过去的男子:“……唉,今日回家,阿月又得怪在下于路旁随便乱拣怪东西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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