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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画中仙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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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仙03
碧落街上人声鼎沸。
行人,多半是未出阁的少女好奇的驻足观看,没过多久,便有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这是我的心上人赠予我的,他还为我唱了一首情歌,歌名记不太清,只记得第一句是:你欲成仙,美丽无边。”
“我的这块也是心上人给我的,他说我生得满面春光,美丽非凡,要我停下美丽的脚步,还问我可知自己犯下怎样的错误?我自然是不知,他说我的错误便是美若天仙。”
“巧了,我这块也是意中人送给我的,他也为我唱了一首歌,我记得第一句是: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真爱。”
抱紧画卷的姑娘手握心形石头,纵使少女怀春也留有一分神智,她越想约不对劲,问道:“你们口中的「他」,说的是谁?”
“……”
“……”
作为一届落榜书生,程林虽不以为荣但也不以可耻。在他家还没树倒猢狲散之前,作为唯一男性的程林就被程老爷当作全家的希望来培养,程林不敢反抗程老爷,只能在心里默默高呼“我志不在金榜”。
程林自小热爱绘画,在小的时候,有一次趁先生不注意便溜出学堂,怀抱画板,顺着河流向山林中去写生。他一路上观云见日,遇兽赏花,画山画水,画鱼画鸟,遇到的景色都被他记录到画纸上,所所谓手眼合一,行云流水,不过如此。
在程林这短暂的前半生中,他画过不少的东西,但他最爱画的还是人,美人尤甚。纵使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程林却坚信颜值即正义,举个例子,倘若一定要派鬼怪来与他半夜讲经论道,倒不如来的是个画皮鬼。
虽说如此,程林却不是个只会之乎者也不懂变通的书呆子,相反,由于很长时间在街上观摩行人的相貌,他很容易就能通过人的微表情来判断提供怎样的服务。
比如他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将丑女画成美女。
据程林观察,眼前这位俊秀的公子哥容貌上并无缺陷,观其神情,大许是来找茬的。
程林在画纸上将轮廓草草勾勒出来,突然捂住嘴猛咳了几声,脸色比之笔下的白纸差不了多少。他不得不停止作画,对颜真道:“咳咳,这位公子……”
“嗯?”
颜真将青铜镇纸拿在手里,轻轻一捏,铁器化为齑粉自她指尖滑落。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这种拔山扛鼎摇山振岳力敌千钧穿云裂石山崩地裂的神力,难道是——”
“至今还未婚嫁的颜家大小姐!”
颜真很生气,她说:“成语用错了吧,还有,你们一定要在前面加上我还未婚嫁吗?”说完后又扭过脸对程林掷地有声道:“程生可看清楚了,我本是女娇娥,不是男儿郎。画我的时候尽量娇小温婉,而非粗犷英气。”
程林连连点头,执起画笔再续作画。
周围仍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位俊俏的公子竟然是个姑娘,嘿嘿,奇了……”
“你竟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满月小姐?”
“我倒是知道几分,却不全知晓。”
“嘿,那你可得听好了。”那人随意坐到茶摊上,掏出随身携带的惊堂木和讨饭碗,一拍惊堂木,道:“天荒三十五年,也就是天光前五年,有传言说天帝为惩罚鬼王而降下神谕,极恶世界中的魇气便蜂拥至酆都城上方,三个月内便会吞噬掉城内所有生灵。天后不忍,遂赠酆都鎏金弓与破云箭,若能弯弓射箭拨云见日,便救得了酆都一众。城主见此绝处逢生的机会,当即悬赏百金,千金,最后甚至提至了万金。但令人失望的是,这期间来的能人将士都未能把弓弦拉开,三月期限将过,酆都也即将走来灭亡。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来也巧,那颜大小姐正值顽劣之年,一日逃出学府,无聊之间便徒手爬上了城楼,翻身上前,这厢几个壮汉还在合力拉弓,那顽童见此好奇,一指头弹走了阻拦在前的人,走到比她还要高的鎏金弓前,一手挽弓弦,一脚踏弓身,只听咻的一声,破云箭就穿透了重重魇气,酆都城得以重见天日。”
正在掌声即将响起之时,说书先生停顿了一下,丝毫不顾当事人在场,毫无顾忌的说出末尾都会存在的、意味深长的疑问句:“那么颜家大小姐如今芳龄几何?出嫁没有呢?”
颜真额上绽出青筋,再也忍受不了群众对她光辉事迹的宣传,以及事后对她个人的质疑和诋毁,抬起手来,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喧嚣之声归于宁静。
谁知这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几块带着怒意飞驰而来的石头飞过来,其中一块正巧打到程林的手腕上,油墨在纸上歪歪斜斜勾出一道难看的痕迹。
程林一惊,下意识去保护他的宝贝们。
“骗子!”“负心汉!”“渣男!”
女孩们提着裙子穷追猛打,颜真从不打女流之辈,又记着此行的目的,只好把程林牵在手里东躲西藏。程林来不及看一眼他的摊位,就听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想到自己吃饭的家伙都被毁于一旦,心里直滴血。
待硝烟弥散以后,颜真才从廊道里探出头来,心里奇怪着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们为何对她恨之入骨。程林哎呦哎呦的回到他一片狼藉的书画摊,心疼的捡起被踩踏的画笔纸张,颜真从腰带里扣出一块玉石扔给他,道:“此事因我而起,这算我赔给你的。”
程林边把玉石塞进怀里边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颜真蹲下来帮他一同捡拾落在地上的东西,问道:“程公子不记得我了?”
程林微愣:“何出此言?”
颜真觉得他在装傻,说道:“今日程公子不是还去府邸还我的发簪?只是没等我亲自去感谢你,你就先行一步离开了。”
程林干笑几声,打着哈哈道:“哦,我以为那发簪是兰姑娘的,她说小姐要见我时我还在纳闷是哪个小姐,原来是……”
言下之意就是误以为兰心才是颜府的小姐,当得知那小姐另有其人时,赶紧避之如蛇蝎。颜真很不爽,她问:“你可否婚配?”
程林点头如捣蒜:“小生已有婚配。”
颜真叹了口气:“那好吧。”她失望的拍了拍手,五指上的珠链叮当作响,站起身来环顾了周遭后,猛然一拍桌子:“我弟颜淮呢?!”
檀木桌轰隆作响,碎成一片一片。
程林:“……”
颜淮看到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的眼珠缓缓转了转,将他整个人都打量了一遍,游移不定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烛火之上。颜淮手中的引魂灯长明不灭,火苗迫不及待的向房内窜去,几乎要脱离灯盏。
引魂灯的火焰往往会为鬼怪带来些不适,果不其然,屋内传来一声像刻意被人捂住嘴的惨叫,那只眼睛也离开了纸窗的位置。
颜淮重新来到门前,思考怎么解决掉门上沉重的锁链,最后举起了手中的莲花灯,将灯盏对准锁链的位置,向下奋力一击。
三两下后锁链仍然纹丝不动。
颜淮又思考了一会,手指放在火苗中试探了一下,没有感觉到热度,随即试探性的将烛火对准链条。
烛火刚接触到锁链,那铁链就慢慢融化成了铁水向下滴落,没多久便完全溶解开来。
颜淮推开房门。
屋内没有什么拥有一双杏眼的姑娘,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再加上挂在墙上的一画而已。
等等,如果画挂在墙上,不应该是伸展开令人观赏的么?怎么会卷起来?就算在玄幻世界也不太符合重力学吧。
颜淮将引魂灯放到桌上,双手按紧画轴,打算欣赏欣赏这幅画作。只是他手一用力,有一股神秘力量与他相抗衡,那他这点力气怕是不够用的。
颜淮只得放弃蛮力。
那幅卷起来的画画松了口气。
颜淮拿起引魂灯,说:“不让我看就烧了你。”
那幅画瑟瑟发抖。
颜淮举着灯靠近,问:“让不让我看?”
在火苗渐渐逼近的紧要关头,画卷终于放弃了她和她最后的倔强,徐徐向下铺开。
入眼的是数不尽的金银、玉石、珠宝,价值连城,引人欣羡。远方矗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其中珍馐美味、玉泉佳酿数不胜数。在宫殿的右边,有一丛隐秘的树林和一湾浅浅的清泉。
然后,颜淮看到那双翦水秋瞳的主人。
她头戴凤冠,脖系珍珠,手腕脚腕都带着沉重的首饰,璀璨华贵,但附加在她身上的每一个饰物都仿佛都是沉重的枷锁。
她看起来年龄只有十六七岁,身上有一种美,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这种美丽是无法复制的。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清水盈盈,我见犹怜,再是小巧的鼻子,再然后……
颜淮发现了她面部唯一的缺点。
这幅画中的美人,没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