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七世》七旬

19、断刀 陆

　　梦境开始断裂。
　　黑暗如同浓雾一般铺面而来，刹那间将我二人包裹。
　　“怀初？”我试探着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怀初！”我又拔高声音喊了一句，依然没有回应。
　　看来我们两个要么就是已经被分开了，要么就是被施了屏障，隔绝了声音。
　　这方花镜已经生了神志，他故意将我二人吸入，在玉宁梦境终止时又将我们扣留。此刻将我二人单独隔开，不知道是打算如何。
　　我留心着周遭的动静，目不能视，只能利用耳力认真去听。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从方向上辨别是朝着我这边来了。
　　我警惕着，握紧了袖里的鞭子，盯着来人的方向不敢松懈。
　　黑暗浮动，如同水波一般荡起涟漪，波纹里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白衣如雪，墨发长披。
　　我猝然睁大了双眼，。
　　“小七。”他轻轻吐字，温柔的眼眸里带着温暖的笑意。
　　“师父……”我不敢高声言语，只轻轻低语了一声，生怕惊醒这场梦境。
　　哪怕是梦境，哪怕是梦境也是好的。我不知不觉已走到他的身前，他抬手拂过我的发顶，轻轻说：“小七长大了。”
　　刹那间，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用手背蹭着眼窝，努力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师父……小七，小七好想你啊！”
　　他轻声叹息道：“小七受苦了。”
　　人世浮沉千百年，我不曾觉得委屈，多少次出生入死，我亦不曾觉得委屈，可此时，此刻，他一声低叹，我忽然觉得鼻尖酸涩，委屈到不能自已。
　　“小七莫怕，师父就在你身边。”他轻轻揽着我，安慰地拍抚着我的后背。
　　“师父？”我惊异仰起头，“您就在我身边？”
　　“是啊！”他脸上是温柔笑意，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那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犹是觉得不可思议，忙追问。
　　他的眼睛微微弯起，轻轻张开口说话，可我竟然听不到他的声音。
　　“师父你说什么？”我慌忙要去抓他的袖口，可触手竟如一片烟尘。
　　“师父！师父！”我惊叫着去揽人，却怎么也碰不到。
　　他的眼中含着无奈，抬手来抹我的泪痕，可手还未触及，他的身影便淡化在虚空里。
　　一丝一毫，也便寻不到踪迹。
　　“师父！师父！”我心间大骇，抽出鞭子疯狂鞭打这黑暗。“师父，你在哪？”
　　浓雾聚了又散，无边无际，令人绝望。
　　“小七，我在。”蓦然间，一道声线传至灵海。
　　“师父？”我顿住身子，小心翼翼试探。
　　“小七，莫怕，我一直在。”声音再次而至。
　　说完这一句，师父再没了声音，无论我再如何去问，也没了回音。
　　但我心下已不再惶恐，我记得师父的话，我信他就在我身边。

　　浓雾再次被拨开，一人疾步拖着长剑而来。
　　是怀初。
　　“受伤了吗？”他拧着眉上下打量我，片刻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发生什么事了？”我瞧着他手臂上有道伤口，似是经历了一番打斗。
　　“出了点状况，现在已经没事了。”他望着虚空，利剑回鞘。用没受伤的手臂拉着我，“走，现在出去。”
　　不等我多言，他单手画符，虚空里结出金色的印伽，他低声喝道：“破！”
　　刹那间光华大盛，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怀初握着我的手腕，纵身一跃，待我稳住身形，映入眼帘的已是我的小酒馆。
　　我们出来了。
　　桌面上花镜静静仰躺，漆黑的镜面光滑无痕，可我怎么瞧着都觉得有几分诡异。
　　竹床上躺着的玉宁还未醒来，但已经是睡相安稳。
　　我再去瞧身旁的怀初，他竟然又成了少年模样！
　　唉，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我还稍稍自在一些。
　　他手臂上的伤不浅，还在向外渗血。我瞧着于心不忍，便问：“伤势如何，用不用我帮你上药？”
　　他看了我一眼，我瞧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只接着说：“我忘了，男女授受不亲，那你自己快去上药，别耽搁了！”
　　他鼻音哼了一声，这次我是听出来了不满，可我哪里说得不对了，不知道他在不满什么。
　　怀初回了房间，我看玉宁无事，便也想着去后院躺椅里歇会儿。这花镜里虽是没有遇到什么事，可终是消耗灵力，令人疲倦。
　　也不知道怀初遇到了什么？竟是受了伤。
　　还有师父说的他就在我身边，那他在哪里呢？师父在花镜里现身，那他是否就在花镜里呢？
　　我隐隐觉得头痛，伸手摸了摸头上簪着的千河珠。
　　要快些寻到剩下的六魄。

　　黎明已至，金乌渐升，我二人竟于花镜里停留了一天一夜。
　　雄鸡破晓，可那鸡鸣竟然一啼未完便戛然而止，空气里满室寂静，令人觉得十分诡异。
　　我甚至能感觉到隔壁屋子里怀初的佩剑在嗡嗡作鸣。
　　有妖物，且是一只见过面的妖物。
　　我来不及捏咒，怀初便已经破窗而出，我匆忙过去，果见他窗扉洞开 人已了无踪迹。
　　我叹了口气，只道罢了罢了。
　　他那颗斩妖除魔的心按耐了太久，如今终是要爆发一次。
　　随他去吧，随他去吧。
　　今日闭门谢客，我自拎了一壶酒，去后院歇息去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阅